“叔公此言何意?”
老者拍了拍脖子,笑着说道。“老了,总是想些有的没的。”
“不如叔公与我说说。”
老者诧异的望了张仲一眼,随后说道。“汝幼时,我曾与你讲过。”
还不等张仲回话,老者就来了兴头,他双眼明亮,一如张仲前世拜访的老兵。
“二十多年前,吾自蜀中出,随都尉彦前往王龁(he)将军帐下听令,进军伐韩。”
说到这里,老者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张仲默默的看着,并没有出声。
好一会儿,老者才接着说道。“初至缑氏(今河南偃师市南),便听闻韩求和,欲献上党。”
“吾本以为此次伐韩,与以往并无不同,不过走上一遭,便回了。”
张仲知道接下来生的事情,韩国上党郡守不愿降秦,将上党献与赵国,直接挑起了长平之战。
果然,老者接着说道。“那上党郡守,叫什么亭的,真真不为人子,他尽上党城池降赵。”
“待吾等至上党时,他已尽迁城中百姓,独留士卒悬赵旗以守。”
“王龁将军大怒,乃以蜀中善攀爬之士为先登,关中锐卒紧随其后,一鼓而下上党。”
“吾因此乃成公士。”
“后来呢?”讲故事的时候,是需要有人在旁边附和的,张仲深谙此道。
“后来,赵国廉……廉颇,进军长平,吾因善攀爬,乃探军于巨木之上。”
说道这里,老者出一声长叹,脸上满是震撼之色。“那兵甲如都江之水,见其不见其尾。”
“听军中老卒言,赵人甲兵,足四十万人。”
“竟……竟如此之多?”张仲自然知道赵军的兵力,但还是努力装出了一副惊骇欲绝的神情。
见得张仲这样的神情,老者不由得哈哈大笑,他捋了捋下巴上花白的胡须,兴致越的高了。
“那可不,且赵人不同韩人,他们个个身强体壮,皆骑得烈马,开得强弓。”
“那后来呢?”左右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张仲戏精附体,一副求知欲甚强的好学宝宝样。
“后来~”
“后来我军顿兵于上党,赵人猛攻不止,双方斥候骑从往来厮杀。”
“每个昼夜,都有无数关中骑士,探军斥候的尸体被抬回来。”
说到这里,老者拍了拍自己的左肩,笑着说道。“我肩上的旧伤便是那时受的。”
“伤痕,是男人的功勋。”张仲脸色慨然,仿佛伤是他自己受的一样。
啪!
老者一巴掌呼在了张仲的头上。“孩儿家,说什么大话?”
张仲摸了摸被拍打的地方,脸上有点尴尬。
“眼将赵人凶猛,王龁将军,便连撤城外数营,欲归上党防守,吾等蜀中士卒也自城外欲随军进入上党。”
从进攻转为防守了吗?
廉颇这么强?
“赵军趁夜进攻,都尉彦领军迎敌,被赵军前锋连破数阵,死于乱军之中,也亏得吾有伤在身,未曾随都尉出战,方才免于一死。”
说到这里,老者的兴致降低了许多,他叹了口气,缓缓说到。“吾兄长,汝之公,便是那时死的。”(前文忘了说,四川人叫爷爷叫做“公”,这个称呼由来已久,不是我编的哦。)
“兄长本可以不死,他在探军时受了小伤,本可以不出战,入城防守。”
“但他自恃勇健,欲多得战功,乃随军而出。”
老者又叹了一口气,看着张仲的脸,正色说到。“日后,你若上了战场,切不可以逞强好胜。”
原来说的逞强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