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时越。”程若茵从兜里掏出一包餐巾纸,递过去,这三个字在心里盘旋了那么久,说出口竟有几分晦涩,“试试吧,我会帮你的。”
祝时越挡住大半夜风,好心没让这句话尴尬地再落在地上。他接过餐巾纸,二人的指尖轻轻擦过,湿漉漉的、冷冰冰的:“听你的话,有什么好处?”
同样的话,祝时越能轻易拿捏她的痛点,提出她无法拒绝的条件,但她做不到。
“你想要什么好处?”
祝时越似笑非笑地看她,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的手指:“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想要你。”
祝时越分明没在看她,程若茵却觉得他的视线无孔不入,好似蔓延的岩浆。
程若茵还没张嘴,祝时越却提前打断了她的话:“别说了,我不想一天被拒绝两次。”
夜色愈深,这间私房菜反而愈发热闹,精英约会、大佬约谈,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相碰的酒杯结起一段段新缘,谦让的筷子夹起一句句人情,或真心、或假意,这些都跟程若茵没什么关系。她抬起手机,网约车司机给她打了电话——祝时修替她打的车,还预付了车费。
“你自己回去?”出乎意料,祝时越没对她独自离开发表什么看法,他站在下风口,华灯晕染他的轮廓,从凌厉的棱角中拽出几分沉重。
“你哥哥帮我打了车。”程若茵挂断电话,却没急着走,当着他的面,取出那枚玫瑰胸针,佩戴在校服前胸上。
素白的校徽底下,长了朵幽静的蓝玫瑰。
程若茵的浅笑比花清甜,清澈的双眸宛若静夜,她一边后退,一边进攻:“我不跟学渣谈恋爱。”
“如果是学霸,可以考虑一下。”
好似精灵的低语,又似塞壬的歌声,盲目的魔药蒙蔽双眼,爱情味的胡萝卜吊在驴眼前。程若茵没顾得上看祝时越的神情,带着通红的耳朵匆匆逃离。
“程若茵!”
她没回头。
“我的条件只有一个!”
她驻足回头。
桃花眼铺散零碎星空,他拾起少年意气,隔着氤氲的灯光,挂上势在必得的笑,好似一把利剑,时刻准备得寸进尺,劈开程若茵软化的外壳。
“不要摘下你的玫瑰胸针!”
程若茵摸上胸前的玫瑰,含羞待放,亦可谓蓄势待发。
她不置可否,转身离开少年的视线。
陈红坐在柜台后头,听闻开门声抬头,目光一下被程若茵胸前的蓝玫瑰吸引。
幽静的宝石切割出低调华丽的光辉,朴素的校服进阶为“不拘小节”,在活了大半辈子的陈红眼里,似是极力挥手在告诉她,程若茵将足以买下她这间小店的东西戴在身上。
“若茵,你这胸针以前没见你戴过啊。”
“啊。”程若茵拨了拨那朵蓝玫瑰,“同学送的。”
“哦。”陈红笑笑,朝她伸出手,“可以给我看看吗?”
程若茵犹豫片刻,还是摘下胸针,放到陈红手中。
细致的雕刻,没有一家小作坊会愿意做到这个地步。她抬起那颗宝石,深邃的蓝色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富有层次,深深浅浅,有几块地方深得好似发黑的深海。没有一家小作坊会费尽心思做出不够均匀的仿品。
那么多货走过她的眼,她可以很肯定,这枚流光溢彩的胸针,上面那颗品相不凡的宝石,绝对是真品。
“陈阿姨,可以还给我了吗?”程若茵见惯了陈红八面玲珑的热切模样,如今这古怪的平静和诡异的微笑,都不像是平日里的陈红,令她内心难安。
“哦,当然了。”陈红微笑着将胸针递还给程若茵,若有所指道:“这么漂亮的胸针,可要收收好哦。”
“谢谢,我会的。”程若茵接过玫瑰胸针,按压下不安的念头,背着书包走回她的小凹间,清透的月光洒落一地,她想了想,从书包里掏出压在底下的旧钱包,将玫瑰胸针收进钱包里,和她那不足两百块的余额放在一起。
第二天上学,程若茵竟然见到了陈奇。
他不耐烦地站在店门口,手里打着游戏,眼下挂着一对乌黑的黑眼圈。
“走吧,我妈让我送你上学。”陈奇打了个哈切,手指头不停,“快点,等走完我还要回来睡觉。”
虽然上周陈红跟她说了一嘴,但她也没想到,陈奇居然真的会等着送自己上学?
事出反常必有妖,程若茵捏紧书包带子,警惕地开口拒绝,“不用了。”
“别说废话,我跟在你身后走一遭,完成任务就算完成了。”陈奇率先走出店门,肥胖的身躯堵在店门口,阴鸷的眼神落在程若茵身上,无声地催促她。
程若茵将书包背到身前,状似平静地走出店门。
便利店到一中的距离并不远,甚至比她曾经的家还要近,如果坐公交车只需要坐三站路,但靠近市中心,早高峰一天都不曾缺席,程若茵一般会选择快走去学校。良好的身体是革命的第一步,运动是提升身体素养最省钱的办法,且早晨运动还能帮忙提神醒脑,维护一天的学习状态。
陈奇不远不近地跟在程若茵身后,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像是一坨会蠕动前进的肥肉。程若茵的双手始终紧紧抓着书包带,不管陈奇能不能跟上,维持自己的均匀步速。
跟不上最好,累了他自己回去,也不用由她来跟陈红开口。
毕竟她的情况也算是寄人篱下。
谁料陈奇看着吃力,居然也边玩手机边跟着她走到学校,两人一路一句话都不说。到了之后,他更是招呼也没打,火速在路边拦了一辆车离开,倒真像是单纯送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