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採茶之人卻朝不保夕,隨時都有可能被餓死。
想到這裡,江玉珣忽然覺得無論放再多的果脯,也壓不住茶湯里的那股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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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流民只是來討食的,並未強闖營地。
包括懷中嬰兒在內的八人,最終被禁軍暫押在了一間營帳內。
雖說是被「押」,但是朝廷的營帳內不但能避風,還有飯食提供,這群流民竟不由痛哭流涕起來。
——江玉珣帶著譯官走入營帳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見他來,眾人紛紛放下手裡面的食物,欲向他磕頭。
江玉珣趕忙單手將人扶了起來,接著把另一隻手中的瓷碗遞到了抱孩子的婦人面前。
腥甜的奶香瞬間飄了出來,原本沒什麼生氣的小孩,竟然如小貓般在婦人懷裡啜泣起來。
對方瞬間愣在了原地。
譯官連忙上前:「這是羊奶,快給孩子餵了吧。」
「……羊,羊奶?」
這是給我的嗎?
營帳內的燈火照亮了來人的面容。
她看到,一身晴藍的少年如猜到她在想什麼般端著瓷碗,輕輕地點了點頭。
飢餓令大腦變得分外遲鈍,婦人愣了許久,終於顫抖著手把羊奶接了過去,猶豫幾秒輕輕抵在了孩子唇邊。
明明已經餓得沒了力氣,但在強大求生欲的催促下,那孩子還是竭盡全力抱著瓷碗喝了起來。
這一刻,吞咽羊奶的「咕嚕」聲,是世上最美妙的樂曲。
不消片刻,懷裡的小孩便飲完了滿滿一碗羊奶。
江玉珣輕輕把空掉的瓷碗接回手中,他不著急走,而是在營帳中與眾人聊了起來。
「和你們情況一樣的流民,這附近一共有多少人?」
譯官問了兩句,眾人便七嘴八舌地回答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譯官轉身把他們說的話總結在了一起:
「回江大人,他們說爍林郡部分地區的土不適合種稻,只能栽種些茶樹。如今以茶為生的人越來越多,茶在爍林郡只能賣出賤價。像他們這樣活不下去的流民少說也有數百人之多,有一部分人已經離開了爍林郡去外地乞討,但是大部分人還未走。」
大周律法規定,沒有親友收留的流民只能被遣回原籍。
他們不懂官話、無人收留,生來只和茶打過交道,因此大部分人就算餓死也只能選擇留在這裡。
譯官也是爍林郡人,說到這裡他的語氣變得分外沉重。
爍林郡土壤偏酸、略為貧瘠,的確不適合稻穀生長。
但卻是後世著名的茶都。
江玉珣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他輕輕朝譯官說,「麻煩替我向他們道謝。」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