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扫过店里每一寸地方,时不时喝上一口已经凉掉的花茶,望着这间不算大但凝结他和文青心血的店,安昱珩顿时感慨万千。
这家店是在他和文青搬离杉阳树路旧小区后半年开的,还是文青提的意,似乎是摆弄新住处门前种植的鲜花有了些许经验,文青萌生出想要开一间花店的念头。
安昱珩还记得文青说出想法的那天夜晚,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不再像平日里松弛下来所体现出的慵懒,他说:“安昱珩,我们开一家花店吧?”
那年安昱珩刚刚大四,正在被毕业季的各种事情折磨地死去活来,但他无条件支持文青的想法,硬是在琐事缠身间抽出心思,陪着文青找货源、看店面,自始至终没有放任文青一个人去完成这件事情。
花店最终选址在安昱珩学校门口,虽然年租金要比其他地方贵,但好在人流量大,收入和支出能成正比。
文青拿出早些年的积蓄,签合同的那天,他摸着余额不到一半的银行卡,眼神从未如此坚定,他说:“…从此以后,我要清清白白的挣钱,我要亲手让自己、让咱们两个人的日子幸福美满。”
那时安昱珩手头的存款并不多,再者文青说什么也不要,他让安昱珩踏踏实实地上学,店里的事情不用他太过操心。
创业的第一年,安昱珩觉得最难熬的不是毕业,而是在店落地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文青前往外地学习咖啡和烘焙制作,至少有半个月的时间里他深夜回家后要面对没有文青的房间。
鲜花和咖啡结合的店铺很受院里学生喜爱,更何况安昱珩在需要活动筋骨的时候会从画室里爬出来,抓程慕一起在学校里发传单宣传。
程慕向来是个爱管闲事的热心肠,没等安昱珩抓几次,自己反倒是主动揽过地推的活儿,把厚厚一沓宣传单分发给耍得比较好的学弟,顺便叫人家多带女朋友光临。
有好几次文青都想请程慕吃饭以表感谢,但对方都摆摆手说这都不算事儿,嫂子交代的事他肯定放心上。
安昱珩在旁边听了直拧他,就仿佛这称呼有天大的不应该一样,程慕边哎哟边躲,同样地斜眉瞪眼不服气:“男嫂子也是嫂子,这不对吗?”
话糙理不糙,安昱珩拿他没有办法,虽说知道这是调侃,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文青也没有抗拒,慢慢地就随他去了。
再后来熬到安昱珩毕设完成,毕业展那天文青抱着一束鲜花,在展馆最显眼地方看见了自己的脸,那张被鲜花簇拥着由心底绽放笑容的脸。
文青实属被震撼到了,他没想到安昱珩神神秘秘不肯提及的毕业作品内容竟然就是自己。
他站在人群外侧,看见安昱珩正对着开展第一天来拍摄的记者介绍自己画作:“……这幅画名为青色沦陷,是想告诉那个占据我生命重要位置的人,我们初见于一个青涩的盛夏,只需一眼便沦陷于你。”
创作理念一出口,周遭响起友好的起哄声,记者脑子转得很快,他抓住了重点:“请问同学,你说得重要之人,是画中这位吗?”
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安昱珩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最后面手捧鲜花的文青脸上。
大概是怕被别人认出来对安昱珩影响不好,文青把挂在下巴的口罩提了上来,他今天还戴了帽子,安昱珩仅仅能够从他红透的耳尖判断出他此刻的心情。
好可爱。
清了清嗓子,安昱珩收回视线,意味深长地看向记者,他只回了两个字:“你猜。”
等到来来往往的人潮散去,安昱珩不紧不慢地溜到斜对面程慕那里,文青正面朝墙壁,耳朵依旧很红。
程慕看到他过来,借口上厕所走开,安昱珩满怀期待地凑了过去,却是被文青揪住脸颊:“你!你…这简直胡闹!”
“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你不是还要留校当老师吗。”
文青口中没有责备,只是满满的担忧,老实说他看到那副作品时更多的是感动,是被幸福填满的内心。
短暂的惊喜后头脑便被不安所充斥,这相当于是堂而皇之的告白会给安昱珩带来什么影响,如果被人发现他那些过往……
“青啊。”安昱珩脸颊被扯,发出的声音含含糊糊,他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问,“我爱你应该不犯法吧?”
文青被问得一怔,这才回过神来松开手,安昱珩嘿嘿笑着:“既然不犯法,那不管是学校也好其他人也好,为什么要害怕被发现呢,我爱你就是事实啊。”
“……你。”文青张了张嘴,想反驳些什么,但又找不到好的理由,他的脸更红了。
安昱珩指向他怀中的花,满眼期待:“这是送给我的吗?是绿色系的搭配诶,我好喜欢。”
将花束推到安昱珩怀中,文青突然像是泄了力气,他以手掩面,终于发现这家伙到底是哪里变了。
……是脸皮啊,从前都是他逗得对方满脸通红,谁承想有一天会被反过来当着众多陌生人的面公然表白。
似乎是跟心性成长有关,昔日那个不善言辞很容易就红透了脸的大男孩不见了,转而被眼前这个勇于将心中所想表达出来的青年所替代。
安昱珩抱着由白玫瑰和洋桔梗组成的花束,在无人发现的角落里与文青十指相扣。
他隐约还记得这束花的花语,意味着“我足与他相配,我愿意卸下对世界的戒备去靠近他”。
侧首相望,安昱珩望着那张藏在帽子和口罩下的脸,爱意由心迸发。
他庆幸自己抓住一生中唯一青涩的盛夏,即便鲜花终会枯萎,但依旧会沿途盛开,就像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