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唤看向秋臻:“你觉着呢?”
“都差不多。”
看秋臻吃饭实在没什么食欲,就算是山珍海味,他都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好像世间就没有能打动他的美食。
祖唤喝了口水,说道:“人到了一定年纪,味觉功能是不及年轻人敏感。”
陈淼把这话听进去了,疑惑地看了看秋臻,然后问祖唤:“叔叔,你是在说他老吗?”
“这么聪明,想考研啊?”祖唤笑了。
“烤盐?我知道椒盐,盐焗——”陈森嘬了口带油的手指,一脸认真地数着数,“烤盐是个什么味儿啊?”
祖唤被逗乐了,就连秋臻也勾了勾嘴角。
陈淼非常有耐心地为陈森解释了半天,不过陈森目光依然清澈,咬着鸡翅懵懂地点了点头。
祖唤摆摆手,让陈淼先吃饭,然后冲陈森说:“三木,你当前的任务是等着在豆豆班毕业,考研的事儿先别操心了。”
陈森猛点头,舔了舔嘴角:“明年我——我就是大班的大哥哥了!我不是小班的人儿了!”
秋臻看他嘴角满是油,有点儿看不下去,抽出两张纸递过去,也不帮忙擦:“擦干净。”
“可是我还没吃完……”
“擦完再吃。”
祖唤听他俩的对话勾起嘴角,心里却感到一阵熨帖的暖意,在干燥热烈的盛夏,在翠绿的葡萄藤架下,在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中,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想要印刻在记忆里。
好经年以后翻找出来细细怀念这个寻常却又令人回味的夏日午后。祖唤本来也擅长做这个事,光是一些片段,足以令他心满意足。
他只希望这样的时刻再多一些,不是为了自己,他希望秋臻走出阴霾,还能像十七八岁那时温柔地笑。
他深深地看着秋臻,半晌,在情愫都快藏不住的时候才将目光收回来。
吃过午饭后秋臻就回去了,在此期间他没有碰一下小提琴,即便看见陈淼拉弦的动作不标准,他也没有上前纠正,这对强迫症来说实属难得。他说无限期暂停演奏事业,应当不是说说而已,祖唤猜测可能和十多年前的事有关,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隔了这么久的时间,秋臻又突然放弃了小提琴。
因为周映雪吗?这个名字突然被记起来的时候,祖唤手上的动作倏地一紧,玻璃杯的杯壁本来就薄,加上他下意识地加重力道,玻璃杯瞬间碎成两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水池里已经晕开了一片红,虎口划出一道不小的口子。
血汩汩地冒着止也止不住,池子里的水被染红,地上也滴了不少。他庆幸陈淼陈森回去睡午觉了,否则看到这血腥的场面,还不知道吓成什么样。五七嗅到血腥气,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最后是祖唤自己处理了伤口。
秋臻昨晚失眠,他今天手受伤,这个周映雪,像阴影一样笼罩在秋臻生活里长达十年,同样也没有放过他。
但走进那片阴影是祖唤自己的决定,秋臻没有走出来,他就走进去了……
便利店的生意不错,得益于地段不错,年头又久远。孟奶奶便利超市的前身只是个小卖部,它旁边是一所小学,客源充足,后来祖广谦他们回祖家后,因为担心外婆年纪大了不好继续经营生意,本来打算关店让她养老,但老人舍不得这个地儿,也闲不下来。
程澄干脆就雇了几个工人,该补货的时候补货,该搬运的搬运,外婆坐着收钱就行。
现在祖唤回来了,他有空的时候会帮忙上货。
赵成就蹲在孟奶奶便利店对面的花坛上,盯了对面卸货的货车小半天。这会儿太阳正烈,站在阴凉处都像是被热浪包裹着的,不过尽管汗水都要迷眼睛了,但他还是紧紧盯着进进出出的青年。
他真没想到小小的一个上官镇居然卧虎藏龙。前不久他跟好兄弟一起投了个汽车零配件的项目,前前后后花了不下一百万了,但因为没寻找到合适的供应商,项目陷入了瓶颈。
他烦躁得连着两天没睡着觉。昨天他去参加一个饭局,听局上的人脉说,在汽车生意上做到龙头老大的秋家是破局的关键,如果能让秋辞春点个头,他们这个项目推进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秋臻是秋辞春最疼爱的小儿子,那人透露他最近在上官镇休假。
赵成搜了秋臻的资料,才知道那天在兰钦家里看到的人就是他。赵成激动得找上兰钦,想让他帮忙牵线搭桥跟秋臻见一面,但兰钦说他跟秋臻仅仅见过两面,不熟。
论熟的,还得是祖唤。
赵成不敢贸然去惊扰秋臻,所以他想通过祖唤认识一下。
青年进进出出,和两个跟车师傅将货物卸下来,一开始他还穿了件红黑网格的衬衫,后面直接将外衬衫脱掉,只穿了件无袖背心。等到还有最后五六箱啤酒的时候,赵成才走过去,顺手帮忙搬了两箱。
祖唤疑惑地看着他,单手抱着啤酒跟上去,“兄弟,买东西啊?”
赵成偏头笑了笑,将啤酒放下后说道:“路过,帮你搭一把手,之前你不也帮兰钦出头了么?”
听完这话,祖唤仔细瞧了一眼,才想起他是谁——兰钦的男友。
“谢谢啊。”
整车货物卸完,他出了一身汗,右手虎口处的伤口经过一夜还没有愈合,他担心用力会撕裂口子,没敢用右手搬东西。
“师傅,辛苦了!”他拿了两瓶常温的矿泉水递给师傅,又目送货车离开。
“原来这家便利店是你开的啊,之前我来买过东西,不过没见过你。”赵成看着祖唤走进店里,眯缝着眼睛笑了笑,目光始终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