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般,是否有些不敬蛇神?”我搂着他的脖子,悄悄眨着眼用睫毛扫他裸露的胸膛。
伽萨轻哼一声,又将我往上托了托,道:“他自找的。”
我窃窃笑了两声,握紧了手里的那枚瓷哨。
万明古籍中关于蛇神的记载杂乱无章,诸多观点众说纷纭,两家之言常常相互悖逆。譬如《大蛇传》中说蛇神三五年一出世,《奢女碑记》中又说是百年不现世一回,《问林山人杂谈》里则说,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大蛇。若是把这些古籍的著者放在一间屋里,怕是能吵得连屋顶都要掀飞了。
我正想着那屋顶被掀成什么样,忽见眼前垂下一条小臂粗的乌金蛇。蛇眸在暗中闪过奇特的金属光泽,扭身便朝我颈上绕来。我连忙往后缩,伽萨却不慌不急地腾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那蛇的七寸就随意丢在了地上,比丢一片落叶还要轻巧。
我瞧着好玩,刚要开口夸他,又见我的靴上也挂着条小蛇,便道:“伽萨,我的脚上也有一条。”
那小蛇呆头呆脑地昂着头,头顶的金环看起来像顶着个大盆,信子歪歪地挂在嘴边。它老实卷在我的长靴上,惬意得仿佛在坐轿赏景。
只听伽萨出声道:“下去。”小蛇便晃一晃脑袋,仿佛在闹委屈,而后就不情不愿地松开了身子,主动滚落到地上去了。
“你和它们处得倒是不错。”我伸长脑袋找一找,那小蛇已经不见了。
“我宁愿不会驱蛇。”声音从头顶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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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窟空旷而冗长,四周漆黑一片。伽萨走得沉稳矫健,我在他怀里反倒是困倦起来。
刚打了个哈欠,眼前骤然一亮。我半捂着眼望去,只见伽萨赶忙熄灭了手中提着的灯火,那团刺目的白光才迅消了下去。
经过刚才长时间的暗路,我们二人已然入了蛇窟深处。我抬眼打量着眼前,一时间竟被这富丽堂皇之相震撼住了。
眼前是一片更为开阔的岩窟,想必是在山体内部。这壁上依旧长满了奇石,却并非山外那些风化了的巨石,而是晶莹剔透的水玉!这些水玉从壁上旁逸斜出,纯净似冬日里上屋檐下挂的冰凌,或紫、或黄、或粉、或无色,相互交错相拥,密密麻麻地将这一片石洞装饰得如玉宇仙宫。
方才正是因伽萨手中的一寸亮光被这些水玉相互折射,将整座石洞都照得亮如白昼!
我惊诧于眼前之景,竟着魔似的伸出手去抚摸离我最近的那颗水玉。丝丝凉意自指尖传来,仿佛在告诉我,这洞窟之中皆为真正的绝世珍宝。
难怪总有人愿以身涉险来到蛇窟之中,哪怕只是这洞中最小的一块儿石头,也足够让人花天酒地地挥霍过完一辈子。
我盯着水玉看了片刻,目光无意间掠过一侧,仿佛有什么东西钻了过去。我心中当即警觉起来,半敛起双眸细瞧,那水玉上竟出现了蛇鳞的倒影。
可未等我看清楚,那蛇鳞的影子便倏尔消失了。
与此同时,伽萨抬腿跳下了我们原本所在的地方,彻底进入了这一片水玉洞天之中。
按照古籍残页上的记载,石洞中央有一座状似莲花的榻,将献祭者置于榻上,即为向蛇神献祭的开始。
此时我才觉,水玉之下埋没着的是无数森森白骨。千百年来,蛇神食尽之人,皆藏在了水玉底下。
这里头有万明的历任王后,亦有伽牧的母亲华夫人,更或许,今日过后,会多上伽萨与我的尸骨。
“怕么?”不多时,伽萨在那座冰凉的榻前站定。他抱着我的手再次收紧,不安地在我额前落下一个吻。
我望着那张牙舞爪的花瓣,小声说:“要不你把我放上去,然后转身就跑……咱俩之中还能活一个。”
“什么话?”他捏了捏我的脸,强作轻快语调,“我会同你永远在一起。”
莲花透明的瓣上再次出现了影影绰绰的蛇鳞,我闭上眼,再次吻上了伽萨的唇。
“若是我死了,你要好好活着。”过去种种走马观花似的在我眼前掠过,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一闪过,或喜或怒,缓缓化为泡影,“该娶妻娶妻,该生子生子,当个明君……”
伽萨打断我:“不。”
“也是,我不想你娶别人为妻。”我说,“可是我也舍不得你守寡。”
伽萨垂眸注视着我:“眠眠,我绝不独活。”
眼见玉壁上的蛇鳞越变越大,我抹了把脸,道:“说不定大蛇谁也不吃呢,咱俩都能活着。我以后就天天缠着你,能缠多久是多久,我要你抱我、亲我,管他什么大臣、什么要事都不许来打搅我们。如果被我现你看别人,我就生气。”
我口不择言地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终是回到那一句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