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伽莱,让我牢狱中走一遭,胆子吓大了不少。
俄而,我想起一事。伽萨必不会将尸塞进我殿中,这事十有八九又是伽莱做的。若是让他将这些人的死又赖到我头上,我就是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身子骨,他一只手就能捏碎了。
我盯着剑上缓缓下淌的血迹,心烦意乱地踱着步子,猛地一头撞进了一人怀中。
伽萨微微喘着气,额上沁出了一层薄汗。我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脏比平日里跳动的快了不少,想必是一路赶回来的。
“眠眠,别怕。”一双有力的臂膀环上来,錾金蛇纹缠臂环硌得我背后生疼。他怕我跑了似的越抱越紧,几乎要把我的骨头都箍碎了。
我瞧着他那样好像比我还要害怕,松手将剑丢在地上,“哐当”一声响,激得他突然醒悟过来。他松开手又扶住我的肩,关切道:“没事罢?”
“没事,几个死人。”我闷闷的,并不想再去回忆殿中的猩红血泊,装作轻快道,“我小时候见过人被活活打死,不怕这些。”
伽萨不语,双手轻轻搭在我肩上,指尖绕弄着我的丝。不知怎的,一种紧张感迎面扑来。抬眼望去,伽萨眼底那池暗沉的深水,竟漾起了一丝涟漪。他那张凶狠残暴的面具上,有了一丝裂痕。
他在担心什么?
“把那些脏东西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伽萨意识到我的目光,眼神沉了下去,一池波动潭水再次归于平静。
青云一众俯领命,正要往回走,我伸手将他们拦下了。伽莱穷追不舍,我自然只能迎战,他想挑我这个软柿子拿捏,却忘了我好歹也是深宫中养大的。
万明的招术野蛮,渊国的对策阴毒,不过是棋逢对手。
“去找个匠人来,”我的心砰砰乱跳着,只能攥着一口气,颇有些亲昵地贴近了伽萨,半倚在他怀中,对着青云用万明语道,“唔……剥皮、削骨,制成扇子赠还王长子。入暑了,该凉快凉快。”
青云眼瞳微缩,似是没想到我会出此计策。我心里一紧,不由地攥住了袖子。他候了片刻,见伽萨无意出言制止,领命去办了。
我长舒了口气。
幸好他去了,若是再拖一会儿,我怕是连声音都要抖起来。
剥皮制扇是先帝所创的刑罚,虽只有耳闻,也不妨碍我拿来唬人。如此残忍的举措,伽萨总不至于嫌我弱小无为了罢?
这东偏殿乱成一团,风水也坏了,自然是不能再住的。我心里盘算着找个借口搬出去,再将温辰一干人安排到身边。伽萨这里虽好,到底也不能轻信,还是自己的人最放心。
我正要开口,伽萨却牵起我的手顺着玉阶往上走。
玉阶不长,日光洒落在阶面上,闪烁着粼粼金辉,一如我登上长阶向万明王献礼那日。但现下我不是孤身一人,伽萨,他在陪着我走这一段路。
那么我以后的路,会不会也有他呢?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却立刻被自己吓了一大跳。我将来是要回渊国的,眼下不过是做戏罢了。他是渊国的敌人,我怎能有这样的想法?!
我暗自拧了自己一把,收敛心绪,默默跟在伽萨后头。
不知不觉进了正殿,我才反应过来方才的这一迟疑,竟又把自己送进了虎口。
照他的意思,是我以后要与他同住了!
“我倒是不知道,沈公子还有这等胆气。”伽萨阖上门,将我抵在了门上,审讯的目光从上扫到下。
我缩了缩脖子,自觉一股寒气从背后升起来,只好抬手抚上他的胸膛,笑道:“这胆气,是二殿下给的。”
“你让我放手去做,说万明是我的天地。”我缓缓走近了他,垫脚在他耳边呵气道,“我在自己的天地里,想撒回野,不成么?”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伽萨眸色暗沉,不知是夸还是哂。
他这语气让我听得难受,索性弯腰从他胳膊底下钻出去,敛衣坐在桌边:“你又要嫌我不好。”
“锋芒太露,下手太狠,不像你。”伽萨亦在我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