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结果如何,飞墨都算是向我告白了。刚才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几乎让我忘了一切的顾虑,差点就冲动地答应他了。这就是被人需要的感觉吗?各种念头闪过后,奶奶去世时的场景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那时的奶奶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我守在她旁边,紧紧地抓着她冰冷的手。爸爸和叔叔们都去准备什么事情去了,一个个行色匆匆的。我好害怕,奶奶已经睡了三天,我好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忽然,奶奶的手抽动了一下,她缓缓地睁开了混浊的眼睛。
“是谁啊?”她昏昏沉沉地看着我,语气缓慢而苍凉。
“奶奶,是我,幺幺。”我喜极而泣。
“幺幺,幺幺......”奶奶小声地念着我的昵称,慢慢地,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无力地抬起手臂,似乎想要摸我的脸。我忙伸手将她粗糙的大手抓住,贴到我的脸上。
“奶奶,你要快点好起来,过几天佳佳要去三中报道,奶奶你送我去好不好?”我想撒娇地对她笑,可是却忍不住滚下了一串串泪珠子。
奶奶的泪水也无声地顺着憔悴的脸庞滑落,不一会儿,她的身体也颤抖起来:“幺幺唉,我可怜的幺幺唉,没人要的幺幺唉,没人要的幺幺唉......”
听到她的呢喃,我的眼泪流的更快了,眼里口里喉咙里心里全是止不住的眼泪。
忽然,奶奶的眼睛一亮,声音陡的增大,她用手无力地推着我,急切地说道:“幺幺,去叫你爸爸来,去叫你爸爸来。”
我听话地点点头,撒腿就往门外跑。刚跑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奶奶重重地呻吟了一声。回头一看,她已经瘫在了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奇怪地大张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身体里已没了一股活人的精气神。一种可怕的恐惧在瞬间涌上了我的心头,让我怕得连开口叫人都不会了。我惊叫着跑到走廊上,揪住一个护士的手,只知道发狂地乱摇。
接下来,大人们忙着办丧事,分遗产,而我只知道抱着奶奶微笑着的照片使劲的哭,脑子里回响的全是奶奶苍凉的声音:“幺幺唉,我可怜的幺幺唉,没人要的幺幺唉......”
也许是那几天哭得太多,后来爸爸和阿姨让我去住校锻炼锻炼的时候我只知道扯着笑容点头。妈妈来看我的时候我也只知道扯着笑容点头,妈妈塞给我一百钱离开的时候我还是扯着笑容点头。初中住校,高中住校,大学住校,我都只会扯着笑容点头。只有每次放假,无处可去的我回到我和奶奶的家,我才会在深夜里捧着奶奶的照片躲在床上缩成一团,不停地发抖。
想起何佳的事情,奶奶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不管过了多久,她在我心里的样子都毫不褪色,还是那么清晰,还是那么慈祥。
我轻轻地对她说道:“奶奶,幺幺竟然有人要了,幺幺竟然有人要了。”
久违的眼泪不知不觉地从我的眼角滑落,长期以来禁锢着心的锁链被泪水冲开了一道口子,让我很想大哭一场。可我不想让别人听到,于是我将被子捂在头上,毫无顾忌地哭了起来:“幺幺有人要了,幺幺终于有人要了,幺幺有人要了,奶奶,我想你,我好想你......”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的眼睛有点肿,肿得都有点睁不开。哭了一个晚上,我还是没有找到答案。虽然我已经用尽力气想把那种影响我思考的冲动逼回体内,但是那种感觉就像摆脱了锁链的飞龙,再也不受我控制。于是我决定先把那个问题放一放,等以后再说。
走到院子里,老茶正哼着小曲打扫卫生,院子门口立着一个畏畏缩缩的绝世小绵羊。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大概是怕老茶,所以不敢来叫我起床。
看到我出来,可怜的小绵羊眼睛呼的一下亮了,就像被巨龙欺负的公主看到了英勇的王子。
“嫂子啊,你可算出来了。”司清的话语里带着哭腔。
“来这么早啊。”我笑着走过去。没想到老茶一个闪身,挡在了我和司清中间,看似认真地拿着扫帚在不到一平米的地方划来划去,嘴里还唠叨着:“现在的女人啊,都没有妇德。大清早的就会见丈夫以外的男子。当年的女人多贤淑……”
我一出现,司清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笑着问:“飞墨真不够意思,昨天的宴席都不请我,他人呢?”
我还没有回答,老茶抬起头很严肃地对他说道:“我家姑爷在里屋睡觉,他昨天很累,客人请等姑爷醒后再来吧。”
我直接无视老茶,踮起脚越过老茶的肩膀问司清:“咱们是等飞墨起床后打个招呼再走呢,还是我们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吧,到郑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好,走。”我趁茶叔不备,绕过他拉起司清的手就跑。
“哎呀,姑爷唉,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身后传来了茶叔气急败坏的声音。
“哇哈哈哈哈——”司清终于忍不住一边跑一边哈哈大笑。
只见他身上的轻纱随着跑动的清风醉人地扬起,周围的空气都都被这种浪漫的布料染上了多情的颜色。他长长的头发像黑色的绸缎一样,肆意飘舞在空中。再配上他魅绝天下的容貌,几乎让我有了一种仙子下凡的感觉。这种绝世妖孽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等我们停下脚步后,司清得意地扭头问道:“嫂子,怎么,被我迷住了?”原来他早已发现我在看他。
“oh,oh,ohohoh——”我仰天大笑几声后,收住了笑容,冷冷地答道,“没有,绝对没有。”
他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用得着那么肯定吗?不过以后这种逃跑的事情还是少干,你的声誉毁了不要紧,我的形象要是毁了就不好了。”
“去你的。”
……
和司清在一起很轻松,因为他很识相,没提我和飞墨的事情。我们就这么一路聊着天,走到了郑府门外。
我刚要去敲郑府的偏门,忽然发现司清的脸上笑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得无影无踪,正有些复杂地看着一个方向。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那边的小巷里停着一辆很华丽的朱红色马车,马车旁边还站着几个穿着考究几个丫鬟和仆人。
“司清,你的故旧?”我奇怪地问。
“嗯。’司清轻轻地答了一声。
这时,有一个仆人朝我们走了过来。我不安地看看司清,却发现司清的手攥成了一团,骨节分明,惨白惨白的。
“司清,没事吧?”我担心地问。
司清摇了摇头:“没事,嫂子,来见见我的母亲吧。”说完,司清朝那马车走了过去。
司清的母亲?我有些惊讶,忙将衣服理了理,跟着司清走了过去。
路过那个仆人的时候,仆人小声说了一句:“二少爷,夫人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