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爬上了她的心,顺着血脉扎得她脸色苍白。
“小姐仔细身子。”雾姬给她擦拭身上的茶渍,扶着她去屏风后面更衣,“泠夫人今日也去的,只是不知尚角小公子会不会来接她了。”
她没什么心思听雾姬说角宫的事,心神不属地更衣,应付地回了句:“是吗。”
绞尽脑汁想不出要怎么将女儿接到身边来。
“听说孤山派有意将大小姐嫁入宫门,角公子是要为尚角小公子去求亲呢。”
“嫁入宫门?”她重重地呼了口气,真是个好主意。
她的女儿要回到她身边了,她开心得掩不住笑容,那个宫尚角,她见过的,小小的一只,又懂事知礼,长得又周正,武功应也不差,她心里是满意的,既然是娃娃亲,那便早些将她女儿接进宫门。
“小姐也太心急了,咱们羽公子若是出生了,还不一定轮得到那角宫的小公子呢。”
她笑了:“不可,角宫那小公子便很好,我肚子里这个还太小,自然是不能娶孤山派的大小姐的。”
都是她的孩子,若是成亲,岂不是乱套了。 她心情实在太好,没有责备雾姬乱点鸳鸯谱,步伐轻快得已经忘了隐藏她会武功的事,她要快点去医馆,怪她之前不愿意去,总是郁郁寡欢,不想出门,每每耽误时辰。
泠夫人可千万要等着她,别走了才是。
走了有什么打紧,她便去角宫求泠夫人。
以后便是亲家了。
“小姐怎么这样高兴,等等我啊。”
雾姬在她身后追着她,她脸上的笑容根本藏不住,她已经想好了,等和女儿团圆,要给她做八宝桂花糕,她喜欢面具的,再给她做一个面具,布娃娃也要缝制的,还不会缝要快点学,她现在会不会说话呀,她会叫娘亲了吗,不会也不打紧,都可以慢慢教她。
给她做漂亮衣服,给她梳头,把她养在身边,打扮得像个精致娃娃,等她长大了和那个宫尚角结亲,会看到她出嫁的样子,真好——
她眼里含着热泪,走进医馆,穿过长廊。
医馆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泠夫人的声音响起来:“尚角,你怎么哭了。”
小小的宫尚角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跪在地上,满脸恨意,两眼通红:“点竹带人杀上了孤山派,孤山派满门尽灭——”
咣当一声,泠夫人抬起头,看到兰夫人惨白的脸,她腿软地站不住,摔在那里,扶着门框,轻声问:“没有······没有人······活着吗。”
小宫尚角手里攥着他那枚玉佩,涩声回道:“探子回报,无一幸存。”
她眼前一黑,重重摔在地上。
泠夫人惊惶起身,叫人过来:“快来人,兰夫人出血了——”
在她得知女儿死的那天,她生下了宫子羽。
她想出宫门找女儿,但她醒来时,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她女儿的尸骨已经凉了。
她躺在床上流眼泪,宫鸿羽把襁褓中的宫子羽抱过来,她别开眼。
她失去了女儿,她失去了她的亲骨肉。
她想起女儿出生那日,抓着她脖子上一枚金制的面具哇哇大哭,她笑着把那枚面具解下来,她的爱人拥着她:“我们的宝宝才出生,便喜欢金灿灿的东西,将来可是要嫁给家世显赫的世家公子才行。”
“你们孤山派缺金银珠宝吗。”
“自然是不缺的。”
“我的女儿,嫁不嫁人都行,一辈子平安富足便好。”
“好好好,你说了算。”
“她没有名字吗?你这样随便地喊她。”
“自然是有的,我已经拜托掌门大哥帮我们的宝贝女儿取一个好名字,要等到良辰吉日,焚香祷告,沐浴更衣······!”
“哼,能是什么了不起的名字。旁门左道罢了。”
心上人软语哄着她,怀里抱着他们血脉结合的女儿,那是她生命里很幸福的时刻,好像她孤寂了那么多年,漂泊了那么久,终于找到了她的港湾。
她看着窗户缝隙外的天空,天空灰蒙蒙的,她想到了她夭折的女儿。 后来取了名字吗。
叫什么啊。
她想给女儿立一个碑,可她连自己女儿的名字都不知道。
眼泪停不下来,她想,就这样死了也挺好的。
死了,就能去见女儿了。
女儿在那边很害怕吧,她才那么小一只,在襁褓里哭哭的,软软的,一个人孤零零死了——
她躲在这宫门里,连给她收尸都不行。
她可真是没用极了。
“夫人,你还有子羽。”
宫鸿羽抱着襁褓里的婴孩,走到床前,那孩子一直哭,哭得她很烦躁。
她女儿哭起来便那样好听,嘤嘤的,像个小小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