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老辈的斗法(一)
凡锋和雷潇天还在刘可民的表姐夫王景红家等待他爱人“肉色青点"把牧野的山羊赶回来,还没等到“肉色青点”的人影,康小芳大姨都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了。
为了以最快的度赶到联文县刘可民表姐夫的家,不再错过刘可民的一丁点消息,康小芳从连江的建筑工地叫上她的司机,开着她的宝马,几乎以生死时向联文县飞来。
到达联文县凡锋给出的刘可民表姐夫家定位的地点,一下就找到了凡锋和雷潇天。
康小芳一下车,就心急如焚地找凡锋,叫他带去面见刘可民的表姐夫和表姐。
凡锋把康小芳大姨带到了王景红面前,介绍说:“这是刘可民的老同学康小芳大姨,这是刘可民的表姐王景红。"
王景红和康小芳相互问好后,王景红说:“我妻子‘肉色青点’正赶羊从后山坡回来,大概还得再等半个钟头,人和羊才能回到家。”
王景红说着,已经把一桌丰盛的晚餐摆上了大红木餐桌,香喷喷的辣子鸡和车螺芥菜汤正在撩得饥饿的人们荡气回肠。
王景红打来了自酿的农家土酒,叫大家一边吃着晚餐,一边慢慢讲古,等待“肉色青点"赶羊回来。
晚饭间,人们看到的是康小芳大姨满目焦虑,听到的是康小芳的一声短一声长的哀叹。
王景红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车螺芥菜汤送到康小芳的手上,说:“大姐,您就别长吁短叹了,不要愁坏了身体,喝一碗汤,等我妻子回来,陪您一起去凤城找刘可民大表哥!"
康小芳愁眉轻轻地舒展了许多,捧起汤喝了几口,把汤碗放下后,拿起餐巾轻轻地抹了抹红唇边的汤汁,讲起了王强的故事来。
听说王强的名字,大家不禁疑惑起来:她不是火烧火燎地寻找着刘可民的吗?可为什么却又提起了王强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来了呢?
看来王强这个人跟康小芳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是一个疯了的年代。1966年的时候,王强正在读小学一年级。王强的父亲王振兴看到自己的同龄朋友有本事没本事的都闯出去了,连那帮蹲着尿尿的娘们,也都扎起一条红袖章闯天涯打天下去了,唯独他自己却窝窝囊囊地整天当林刚的马仔,由他瞎指挥。林刚指东,他不敢打西,林刚指西,他绝不会打东。这样失去自我的打打杀杀了一阵子,王阳看到自己没一点指挥权,觉得很没趣,没男子汉威严。
王强的父亲王振兴跑到了果局长家。果局长问他,王振兴你小子不在工厂里好好干活,跑来我家干啥呀?
报告局长,我爹王家龙都五十开外了,还干着坏事。
什么坏事?说来听听。
他和英姑姑干了那事。
这还哪能了得!几时的事?果局长头都大了,好大的一顶绿帽子正在向他的头紧箍下来。
这是五天前的事了,英姑姑拿几个工分本本来找我爹记工分时,记着记着,我爹就把英姑姑的红肚兜给掀了,还抱到了床上,两人脱光,一床的雪肉球在翻浪,我刚好从外面回来给碰上的。
王振兴很快得势了,他当上了红卫兵的总头头。这下,王振兴不用林刚指手划脚,他也能挺起胸膛,威威严严拉起一帮人马做事了,只要他想显示显示自己的威风,就可以刮风起风,下雨来雨。
这天,他和林刚揪到了一批牛鬼蛇神,送往河滩处决。尚未来到河滩,王振兴他们就听到了枪声。他们知道有一批牛鬼蛇神正在被实行枪决。他们用枪托猛敲眼下这批牛鬼蛇神,命令他们加快步伐,早一点步入枪已响了的那帮牛鬼蛇神后尘,一起上路。
来到河滩上,王振兴他们看到野草丛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好些尸体,都被麻绳五花大绑着。死者背上还扎着一块木板,那是他们挨枪子的名状,五花八门,不尽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木牌上的罪名,都打了个血红的“x”字,与身下挨枪子还在喷洒而出的鲜血,混合成一道无可名状的风景线。
在东倒西歪的木牌中,王振兴一眼瞅见“强奸犯王家龙”半拉不倒的木牌,木牌下面半蹲着个王家龙,鲜血还在胸口流淌,他的手指正在使劲地往土里抠,好像要把什么东西从地底下揪出来,给阳光暴晒一样,左眼耷拉着不想目睹着这个世界,好像对身边的亲人失去了信任感,右眼却瞪张起来,愤怒的光芒射向苍穹,想死不死的,好一副冤屈的惨相……
众人看见王振兴大义灭亲,都说这个官他当得理所当然。
然而,王振兴对别人枪决他父亲王家龙之事,却耿耿于怀。他在无人的地方哭瞎了眼,悔青了肠。可是,父亲王家龙却因自己的诬告一去不复返了。自己居然牺牲了父亲的生命才换来今天的官职,那就守住官位,寻求自己的仕途前程,然后再暗暗寻找机会,报了这个杀父之仇。
王振兴把报父之仇深深埋在心间。
钟文被揪斗,完全是因为邯郸学步惹的祸。人家学什么好,他偏偏去学那句要命的壮语。
钟文是知识分子,那一年他被指派到一个边远穷县的壮族村庄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农村,他看到了那个生产队播种的秧苗有好多:什么广选早啊,什么珍珠矮呀,什么大龄矮啦,应有尽有,都长得绿油油的,让他记不住哪种秧苗叫什么名字。他感慨:共产党真好啊,有这么多稻禾品种,中国农业前景可乐观啊!
听他这么一感慨,一群壮家姑娘就笑他孤闻寡见,与他打情骂俏起来:哈哈,教你一句壮语啊,学会了情愿给你拐到城里去做你的情人啊!
钟文想,我又不是人贩子,干嘛要拐你们呢?要找情人,那就光明正大的谈嘛。又转念一想,我是来农村锻炼以长见识的。既然是来长见识的,就应该到什么山就学唱什么歌,学几句壮语带回城里去耍耍,也是挺有意思的。于是,就问问姑娘们:“你们打算教我那句壮语呀?”
“你是来农村学农的,就从农事开始教你吧。”姑娘们都想给钟文留下好印象,或许一丝城乡红线能有幸地联结彼此而跳出农门,就各自使出浑身解数,纷纷向情犊初开的钟文暗送秋波。
“好啊,这叫做‘专业’对口啊!谢谢各位大姐姐!谢谢各位小妹妹!”钟文向姑娘们抱抱拳。
“你不是感叹我们村里秧苗品种多吗?”
“好,那就教你秧苗多的壮话吧。”
“‘秧苗’壮语说是‘假’。”
“哈哈,假,假,假,是秧苗的壮语,我会了!”钟文高兴得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