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姝感覺時辰已被無限拉長起來。
而後,自己那顆心,也一寸一寸滯在了膛腔里。
此刻本是清澈的浴水因加了些草藥,彌著清淡的藥香,色澤也淬染成了深褐色。
殷姝視線凝著這一桶浴水,呼吸也忘了。
她今日是逃不掉了,可縱使如此,又怎能讓別人幫自己浴身,況且……還是一介男子。
不!絕對不行的。
少女繃緊了身子,愈想愈怕,若暴露了自己女兒身的身份……她不敢想她會是什麼樣的結局。
哥哥和嬤嬤知道了,定也會狠狠責備她無用。
這麼多年來,他們對她極盡寵愛,唯獨女兒身之事,是日日夜夜耳提面命的叮囑——絕不可讓任何人知曉。
他們為保護她的身份,甚至也極少讓她出那院子。
而今沒有哥哥的准許,縱使是哥哥的朋友,他於自己有救命之恩,她也不敢在他面前袒露這滔天的秘密……
熱氣氤氳的室內溫暖沉寂,姜宴卿籠了月輝似的眸落在少女面上,盡情欣賞著柔弱獵物垂死掙扎的慌措與不安。
他並不急著逼她,如玉的長指若有似無撥動著手上的玉扳指,發出絲縷的碎音。
果然,一盞茶功夫也不足,獵物便已耐不住繳械投降。
「宴卿哥哥,這不行的……」
他抬起眼皮,沒說話,在這種無聲對峙的威壓下,殷姝已敗下陣來。
「你貴為皇子,於理不合的。」
她咽了口氣,想了個妥當的理由,再度悄悄移動腳後跟往後退卻,卻覺手臂被一隻有力的大掌虛虛掩扶。
他面色仍是病態的冷白,因離得近了,其周身氤氳的涼意和中藥味已澀到她心底里去。
「真、真的不行的。」
少女瑩白的貝齒咬著粉唇,竭力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失常。
姜宴卿手上的勁極大,明是一副痼疾難愈的羸弱模樣,她卻掙不開分毫。
「為何不行?」
姜宴卿輕聲問,潑了墨似的眼漾著幾絲柔情,「你哥哥既已將你託付給我,我定會替他好好保護你,照顧你。況且……」
說著,骨節分明的長指輕輕撥了撥少女額前散亂的發,露出那雙泠泠懵懂又驚懼的眼兒。
「你我同為男子,你何須介懷?」
「就、就……」
殷姝快要哭出來了,「嗚你不明白的,我、我……」
少女面色窘迫,本是瑩白無暇的玉面此刻浮了一層粉緋。
似是想到什麼,她道,「我已經不是男兒了!」
她不敢看姜宴卿的眼睛,只低垂著頭,又重複了一遍。
「我已經不是男兒身了……」
水面無聲漾起微波,嬌軟嗓音里也藏了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