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没料到他会看向自己,脚步微滞,栗色的刘海下,一双眸子也不由自主地望向他,望进了他眼镜后面的瞳眸中。
仿佛是回到了记忆深处的某一刻,那双美丽的琥珀色眼睛里盛载的情绪让她的心感觉到窒息的喘息,胃也开始抽疼。
“每个女孩子都是一名天使,她应该学会如何维护她的美丽!”
她没有忘记那个午后,少晨拿着手帕,宠溺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泥土,他脸上的笑容那么明亮,就像是一朵盛开到极致的太阳花。
那双澄澈透明的眼眸,琥珀色的湖面上,泛起的涟漪,是眷恋的深情和呵护。
苏暖匆忙地挪开眼,不敢再去注视那双熟悉的眼睛,她担心再多看一秒,她所有伪装的冷漠和坚强会瞬间瓦解。
那是她不允许的,在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即使,那个人,有一双和少晨相似的眼睛。
可是,他终究不是那个他,没有人会像少晨一样,愿意用生命守护着她。
低垂下脑袋,任由蓬乱的长发挡住她的脸,她知道这时候的自己很难看,所以想要立刻逃开,她肮脏凌乱的样子,不应该污染那双美丽的眼睛,即使那不再是少晨的眼睛。
陆暻泓从来都知道,自己对女人的影响力,习惯了无数目光的注视,他不会再为了一两个惊艳爱慕的眼神,而停驻他的脚步,或是分散他的注意力。
当一对愤怒的眼睛盯着他的后背时,他却无法像往常那样置之不理,回过身,他犀利精锐的目光撞上的是那厚重刘海下的一片阴暗,他看不清她的眼神,却完全感受到了她的难受和压抑。
在他还没理清这份压抑是从何而来时,她却已经慌张地逃出了他的视野,那样一个浑身邋遢的女孩子,他无法用一个高雅的词语来形容。
“先生,您的鱼!”
陆暻泓望着被大婶包裹得严实的三文鱼,绯然的唇角,是一抹满意的浅笑,拎过干净的袋子,依旧是淡淡的语气,道了声谢谢便往收银台走去。
西装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陆暻泓一手拎着鱼,一手拿出了手机,还没来得及按下接听键,脚下忽然一滑,一个趔趄,颀长的身姿晃然往前倾倒。
“哐当!”
漂亮修长的大手一把按住旁边的货架,控制了摇摇欲坠的身体,却无法避免地撞上坚硬的铁架,肩膀上一阵疼痛,干净得毫无褶皱的西装上,已然染上了一层灰尘。
这个意外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也让他在公众面前罕见地失态,这样的失误足以让他耿耿于怀上一段时间,作为一名优秀的外交官,他的言行都体现着优雅从容,而不是这样的狼狈!
不悦逐渐在眉宇间涌现,陆暻泓目光落在地上,寻找罪魁祸首,入目的俨然是那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三文鱼。
彼此陌生(一)
浓郁的咖啡香气氤氲着复古的建筑,睦南路237号,这间在纯正的中式传统和纯正的西式味道相遇中,碰撞出慵懒和闲情的咖啡馆门口,赫然停着一辆亮眼的宝蓝色跑车。
幽静的胡同里,隐约流淌着七十年代流行的靡靡之音,古老的建筑上,爬满了葱郁的藤叶,即使面临深秋也不曾有凋零的迹象,处处透着内敛的奢华和张扬的低调,矛盾而不冲突。
陈旧的木质楼梯,因人的踩踏发出吱呀声,本安静地坐在卡座上的清俊男子,从窗外收回悠远的目光,随即便恢复了以往的清冷平静。
英式咖啡杯内,卡布奇诺的馥郁四溢,陆暻泓轻抿一口,在他将被子放回杯盘,抬头之际,便看到楼梯口的高大男人,褐色的西装,喘着粗气,本笔挺的领带也因呼吸急促而被他大力地扯开。
“三点半,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正好!”
他平复着上下剧烈起伏的胸膛,一边往陆暻泓所在的位置走去,步伐不疾不徐,手里拿着的正是陆暻泓规定的时间点为止法国股市收盘指数的相关文件。
陆暻泓平淡的脸色,未出现任何的欣喜和赞赏,似乎这样的结果只是刚好达到他的最低要求,所以并不值得炫耀和得到赞扬。
对于陆暻泓吝于表扬的行为,男子也没有丝毫的不满,径直在他对面坐下后,便将文件推到了陆暻泓跟前。
“有你这么催命的吗?回国第二天就这样奴役我,还不给年终奖金!”
“我以为我给你的,足够你在年底好好挥霍一次。”
男子被陆暻泓的回答堵得讪然地仰靠在卡座背上,修长的双腿随意地交叠,将领带随手扯下,扔到一边,顺手解开两口扣子,招来侍者,点了杯咖啡,随后便悠然地眯着眼养精蓄锐。
斑驳的阳光,透过玲珑花窗,点点倾洒在陆暻泓白皙的肌肤上,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专注的神态,让他看上去仿若一座优雅却不失严肃的雕塑。
男子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懒散的目光无意间瞟到陆暻泓跟前的咖啡杯,浓黑的剑眉一挑,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痞笑地勾起:
“ansel,很少有男人会这么钟情于卡布奇诺,都说它是爱情的滋味,你是不是也在品尝卡布奇诺的时刻,等待着爱情的降临?”
陆暻泓浏览文件的眼睛,幽幽地抬起,看了一眼满脸八卦的男子,又低下了头,未作任何的答复。
这个被称为泰伦斯的男子却未善罢甘休,眼巴巴地将自己的身体往前凑近,眼神四下扫荡了一圈,才刻意压低声,殷切地盯着陆暻泓漂亮的俊颜,鬼鬼祟祟地问道:
“老实交代,在挪威的这几年,你那童子身破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