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林裴岩行商带来什么好东西,二老总是让暮幻和林妩先选,林羡只能捡她们挑剩下的。
林羡每每感到不公,大喊林家重女轻男,不疼爱他这个亲孙子。
林振便会瞪他,“你要是认真念书,有幻儿一半的乖巧懂事,这样的宝贝我拉一车子给你!”
林羡立刻瘪嘴轻哼,“什么破宝贝,我才不稀罕。”
林振气得扶额,他林家三个孙子,林夕洲两个儿子皆是年少有为,年纪轻轻便已高中,如今外放为官,政绩斐然。偏老二家这个独子,一出生就是个纨绔的主,爱玩爱闹,半点心思都没放在正道上。
好在林羡聪明,从小跟着林裴岩,对生意之事耳濡目染,有时算起账来比谁都精明,长大了若能接手林家所有的家业,倒也还算不错。念书那方面,真是强求不了他。
书塾的老先生又被气走一个,这一次新来的先生年纪不大,面容和善,对待林羡这样的学生却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虽然无法让林羡乖乖念书,但他至少再也不敢做出撕书这种事了。
自从新先生来书塾后,林妩也不敢再跟着林羡闹,用她的话说,新来的先生就是笑面虎,表面和和气气,实则对待学生可狠了。她是再也不敢惹事了,就算学不进去,功课还是会按时做。
暮幻学得比从前更用功了,每日都来往于书塾与自己的小院之间,日子过得纯粹。
闲暇时,她常常也会被林妩拉去逛庙会、买首饰,陪着林老夫人上山拜佛祈福。
浔阳这个地方,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吃喝玩乐的地方一点儿也不比榕州城少。林羡几次说要带暮幻去这里、去那里,最后都因为和林妩意见不合,游玩计划作废。
暮幻倒是无所谓,相比外面的繁华热闹,她更喜欢她静谧的小书房。
书案下方左边的抽屉,叠得整整齐齐的十八封书信,那是她与非明哥哥的秘密。
一年来,暮幻与非明之间的书信没有断过,大多时候都是她在信里滔滔不绝,巴不得将她在浔阳的每一件小时都说与非明听。
非明的回信却总是简短,聊几句家中的近况,几句问候她与林眠音的话。而信纸的背面,他总不忘画上小枇杷每一次的变化。
暮幻十二岁生辰的前一日,她坐在院里闷闷不乐,林妩在旁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是一味的摇头。
“五妹妹,明天就是你的生辰了,祖父祖母要为你大办,买了好多东西送你,怎么我瞧着你并不高兴的样子?”
暮幻心不在焉地摇头,她只觉得这一年过得太慢了。
她嘀嘀咕咕起来,“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扳着手指头算日子,“第二十八日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林妩啃着桂花糕,被她算得一头雾水,“五妹妹?你在算什么呢?什么是第二十八日了,你在等谁啊?”
“我的鸽子啊……”暮幻支着下巴,仰头去看屋檐上一排排的信鸽,没有一只是她的。
真是奇怪,从前她给非明哥哥寄信,一般二十天左右就能收到回信,就算遇上天气恶劣的时候,第二十五天信鸽也该回来了。
可这次都第二十八天了,她的信鸽还没有为她带来非明哥哥的消息。
她心里暗暗担心,难道是非明哥哥那边出了什么事?
还是她的鸽子半路被人射杀,给吃掉了?
她双手合十,连忙祈祷,是她想多了,一定是她想多了。
想衣提着小裙摆欢天喜地跑进来,林妩憋了她一眼,“你这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你没瞧见你家姑娘正愁着吗?啥事把你乐成这样?”
想衣吐了吐舌头,笑得更欢了,“我这件事说出来,我们家姑娘一准高兴!”
暮幻兴致缺缺,趴在石桌上悻悻道:“什么事啊?除非是我的小鸽子回来了,别的事有什么好开心的?”
想衣噏唇,欲言又止,她才不能这么轻易说出来,她要给姑娘一个惊喜。
“嗯……夫人回来了,请姑娘去前厅呢,姑娘,你快些去吧。”
暮幻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半点涟漪也无,“我娘回来有什么可乐的呀?你先去回她,说我等一会儿再过去。”
“不行不行,”想衣急了,拽着暮幻的衣袖好一顿撒娇,“哎呀姑娘,你快去吧,真的是好事!你一定会开心的。”
暮幻耐不住她的纠缠,理理衣裳起身往前厅去。
林妩也要跟去,“我到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好事情,把你这个小丫头乐成这样。”
七弯八绕,到了前厅。
暮幻远远就瞧见林家二老笑吟吟地坐在高座,林眠音站在一旁眼底也是无限温柔。
林羡背对她的方向,叉着腰正与某人对视。他挡住了暮幻的视线,暮幻看不到来人的面容,只瞧见他的身下飘出一片深蓝色袍角。
行至厅内,暮幻徐徐地向长辈请安,林眠音指着林羡的方向笑道:“幻儿,你快看是谁来了。”
暮幻好奇,挪了几步,林羡侧身让开。
只见来人嘴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眉目比从前更深,轮廓愈加分明,身形也比一年前高了不少。
眼前的这个人,暮幻在梦里见了他无数遍。
她难以置信地呢喃,“非……非明哥哥。”
非明浅笑,眼睛直勾勾地对上她的眸子,“暮幻,别来无恙。”
再次听到非明喊她的名字,暮幻登时红了眼睛,立刻就要哭出来。
她上前拉着他的袖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生怕这一眨眼非明就消失在眼前。“非明哥哥,你是怎么来的?你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我还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