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这一套操作是为了什么?”系统半死不活地问林久。
“为了去见刘彻啊。”林久漫不经心地说,“我的【大红薯套装】还没穿给他看呢。”
说着林久按下【一键换装】,系统顿时垂死梦中惊坐起。
——从【持金杯的圣女】,换成了【魂兮归来】。
系统吃了一整瓶速效救心丸,一言不发地又躺回去了。
躺得很平,很安详。
——
此夜,上林苑。
月色黯淡,星星也隐去了踪迹。风从水面上生起,到岸边时,只剩下一缕幽冷的余韵。
凉风台依水营造,北依灵沼。刘彻立于其上,凭栏远望,绣有山河纹章的大袖漫漫垂落,遮住了他搭在栏杆上的手。
这一年他十九岁,为汉室天子,是举世最鲜衣怒马的少年人,当他出未央宫往上林苑行猎,左右随侍千人有余,扬起的旌旗能遮蔽住天空。
再往后他是震古烁今的汉武帝,从生到死万丈光芒,浓墨重彩。
但此刻,他独自一人站在凉风台上,背影完全只是一个单薄的少年人,帝王冕服加身,也不能消减他身上沉重的落寞。
大袖遮掩下,他手中握着一枚有尖锐棱角的小石子,一笔一划地在栏杆上写一个名字。
韩嫣。韩、嫣。
今天是韩嫣的生日。
他曾和韩嫣约定,在他生日时为他猎一头熊。
可是,韩嫣没有活到今天,他死了,死在王太后的雷霆震怒之下。
刘彻求情了,为了平息王太后的怒火,他以天子之尊下跪,可王太后不为所动,韩嫣的血一直流到了刘彻下跪的双膝前。
这种事情其实已经发生了很多次,刘彻身边的人已经死了很多个,凉风台的石栏杆上刻下了很多名字。
可是刘彻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习惯。怎么可能习惯啊,再过一百年也不行。
他是天子是皇帝,那是他身边的人。
都说主辱臣死,主君的耻辱值得臣子以死相赎,可臣子莫名其妙的死亡何尝不是君王的耻辱?
他是天子,可这大汉天下,真正掌权的人却是窦太皇太后。
窦太皇太后往下,他的亲娘王太后,也要给他这样的耻辱!
刘彻收紧了手指。
坐上了皇帝的高位,有着滔天的愤恨,却只敢在夜深无人之际稍流泻出一丝。
这时,忽然来了一阵风,风里挟着一股水莲花的香气,吹动了刘彻的衣角和发丝。
刘彻警觉地转动眼珠。
黯淡的月亮忽然消失了,漆黑的水面上不知何时飘满了苍白的水莲花,每一朵花心都放出莹莹光色,仿佛天上的月亮碎成千万片,坠落到人间。
就在那些花和光色中间,有人赤足而立,如同凭虚御风,黑红两色的裙裾在风中飘出很远、很远。
光线太暗了,刘彻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见她说话,四个字,“当今人皇。”
声如珠玉,却不带丝毫情绪的起伏,仿佛是什么非人的东西,在刻意模仿人的言语。
听在耳中,有种使人汗毛哆起的惊悚。
第19章人人都爱大红薯02
是神女,站在水莲花之间。
和高皇帝一起离开时,她穿着太阳一般辉煌的白金两色长裙。
而此时她站在夜色里,全身都裹在一条黑色的长裙里,裙裾极长,在无风的水面上飘出很远。
这是她降世那一天的装束,深黑的裙摆上以沉重的红色写满刘彻看不懂的文字。
裙下露出的小腿苍白,浮在夜色里,像冰也像雪,几乎有半透明的质感。
刘彻认得这段小腿,在冬至祭祀宗庙那天,他跪在地上,这段小腿就从他眼前走过,拖着长长的、浓重的黑红两色裙裾。
刘彻贵为天子也从未见过如此深重的黑色和红色,比他祭天时身着的礼服还要更威严的正色。
这叫他想起一则典故,是说从前不知道哪一位周天子,在位时曾经得到过一匹极华美的黑色丝绸。
在他死后那匹丝绸就悬挂在他的墓室里,周天子的亡魂夜夜哀泣,泣出的血泪沾在丝绸上,逐渐地结成一篇举世无双的悼文。
神女就宛如披着这匹传闻中的丝绸而来,亡魂泣血而成的悼文环绕在她周身,她站在水和莲花之间,仿佛从幽冥和黄泉中来。
刘彻抓紧了手中的石子。
水莲花的光色流转,红黑两色的裙裾荡漾在那些微渺的光色里,眼前这场景荒诞得像是一场梦,可掌心传来的钝痛又真实得不像是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