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白一愣,点头道:“夫人教训的是,我年纪还小,确实没有怎么考虑过男女之情是什么,若是让大家误会,先在这里请罪了。夫人一路保重,多谢裴家多年的照顾,我感激不尽。”
她又行了一礼,翻身上马道:“少爷,我们回去吧,别耽搁了上路的时辰,万一错过宿头就不好了。”
万虎忙让几个小厮把东西帮忙搬上后头放行李的马车。
裴旭却一把握住李冬白的马缰道:“冬白,我不会娶别人的,你放心!”
李冬白还没有说话,裴夫人已经怒道:“你待她一片真心,她若心里有你,怎么会稍不顺心便闹腾不休,让我们母子离心!”
裴暄一听话音不对,忙制止道:“娘……”
裴夫人也是个压不住脾气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几次三番在庄子里与旭儿亲密无间,又挑唆着他来向我求正妻之位。我看着儿子实在喜爱你,便装聋作哑的答应让你进府,还亲自去万府在万老夫人面前许你贵妾的名分。你不但没有丝毫感激,反而折腾不休,如今却红口白牙说没有儿女私情,真是表里不一,心术……”
“娘,您胡说什么!”裴旭看着李冬白眯眼忍耐的神色,心里慌成一片。
裴夫人连珠炮一样说完,又暗自后悔起来。她一个小丫头,又是从小和万虎混在一起,不知道避嫌也是有的,自己看着儿子那样,实在气得狠了,便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李冬白看着裴旭紧张的样子,洒然一笑道:“没关系,以后裴公子远在凉州,就算我言行有失,想来污名也连累不到裴家。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她抱拳一礼,打马而去。
裴暄忙叫道:“冬白,你别急着走,我娘不是那个意思……”
裴旭却连马都顾不得骑,已经运起身法,将轻功挥到极致,飞快的追随李冬白而去,惹得裴夫人又急又气。
李冬白不管裴旭,只是往前飞奔,却还是在拐弯的地方被裴旭勒住了缰绳。
“冬白,别这样,你知道我心里都是你。跟我走吧,求你!”裴旭一脸痛苦。
李冬白盯着他道:“我不当小妾,要做就做正房老大。”
裴旭顾不得擦满脸灰尘,指天誓道:“我绝对不会委屈你做小,一定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李冬白想想裴夫人刚才的话,上去就往裴旭的手上甩了一鞭子:“什么时候你自己说话管用了,再来说娶我的话!”
裴旭手上剧痛,忍不住一缩手。李冬白已经飞奔而去,马蹄扬起尘土滚滚,几息之后便转过弯再也看不见了。
等到裴家的车队赶了上来,便看到自家大公子还木木呆呆,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
万虎着急道:“冬白怎么往左边拐了?那也不是回家的路啊!”
裴旭好像才反应过来,忙牵过马就要去追。
裴夫人却已经下了车喝道:“不许去!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今日你若敢抛下母亲去追她,便不再是我的儿子!”
万虎瞪眼咋舌,忙劝道:“你快点和伯母启程吧。我会帮你看着冬白,你知道她那个脾气,你现在就是追上了也是赏给你几鞭子,是万万不会跟你走的。”
裴旭不由得摸了摸手。
裴暄一看他哥手背上鲜伶伶一道红痕,好嘛,这鞭子已经甩过了。
万虎带着四个小厮打马过去寻找李冬白不提。
裴暄在他哥旁边嘀嘀咕咕:“你别瞎操心了,冬白的心比谁都大,不可能出事。你就算担心,也该担心哪个倒霉蛋这时候碰上她,受池鱼之灾。”他回头瞄了裴夫人一眼,“你还是先把娘亲哄好吧,不然以后你娶了冬白,这婆媳之间怎么相处?娘本来挺喜欢冬白的,还不是你一副要死要活的傻样,才把娘给惹毛了……”
裴旭苦涩的摸了摸腰间的双鱼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给冬白。
车轮碌碌,压在并不平坦的泥土路上,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每一轮转动,都好像带着无数的回忆。马蹄得得,每一次踏步,都好像踏在人的心里,让裴旭的一颗心饱饱胀胀,酸酸疼疼。
却说李冬白心中有气,打马胡乱跑了半天,看看天色便打算掉头回去。行到一个岔路口,忽然现右边大路上有一间茶寮。她便又拐了个弯,准备喝些茶水,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再走。
“哎呀,你不是万家的小丫鬟吗,怎么来了这里?”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
李冬白喝了一大口茶水,闻言扭过头来,就现薛涵等人竟然在不远处的大片空地上烤肉吃酒,一大群人热热闹闹,也不嫌冷。
她拿过一包点心,付了茶钱要走。就听见薛涵娇喝道:“你是聋了吗?本小姐叫你过来回话你听不到?”
李冬白懒得搭理她,踢踢踏踏地去解马缰。
“给我拦住她!”云华命令道。
顿时有几名大汉拦住了李冬白的去路,苏彦和赵世杰等人却没有要管的意思。
李冬白忍了忍,压抑住矮身把靴中匕拔出来的冲动。
她笑嘻嘻的转身道:“几位小姐的话我听见了,可惜我不是你们几位的丫鬟,各位的命令,于我不过耳旁风。”
“哼,万虎见了我们也得点头哈腰,我们都不见得愿意看他一眼,你一个丫头倒是拿起乔来。”薛涵鄙夷道。
庄姜旁边的丫鬟捂嘴笑道:“可不是,什么主子配什么奴才,两主仆都一个毛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众人便嘻嘻哈哈乐成一团。
李冬白忽然比他们笑得更大声,等到他们都停下来奇怪的看着自己时,她朗声吟道:“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冯公岂不伟,白不见招。”
众人原先还纳闷她怎么忽然吟起诗来,此时却都脸色巨变,瞪着这胆大包天的丫头,恨不得扇她两个耳光。
苏彦却嘴角微勾,仰头喝起酒来。
“你一个破落户的丫鬟,也配讽刺我等!来人,给我掌嘴!”薛涵大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