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说的是。”
“朕知道了。”
“母后确实辛苦,朕记得小时候烧,母后整晚抱着朕照顾。”
“朕会的。”
……
密室里的太后渐渐放下心来,她没有想到李冬白竟然完全不提自己的功劳与无奈,反倒句句不离她陈灵儿的付出与辛苦。
是啊,李冬白总是光风霁月,她陈灵儿却在深宫挣扎了二十年,心里只剩下阴谋算计,没有多少情义可言了。
陈灵儿忽然感觉深深地疲惫,忍不住自我鄙弃一番。李冬白救了自己性命两次,又把孩子和丈夫送于自己,让自己享尽尊荣。如今自己占了她的一切,还唯恐她的出现会威胁自己的地位,连她和亲生儿子相认都百般阻挠,他们见一面也要在旁偷听,如今真是枉作小人。
陈灵儿看不见隔壁二人情形,耳中听着两人句句不离自己的话语,心中一酸,却又豁然开朗。
自从入宫以来,明枪暗箭数不胜数,玻璃样灵透的陈灵儿一天天枯萎,早已经死在一场场宫斗中,如今活下来的只有心硬如铁的陈太后。百般筹谋,才能登上太后之位,她今年四十岁的面容,看上去倒比李冬白还老上十岁。
可是她毕竟是人,这一辈子李冬白对她有大恩,她的儿子以后还会奉养自己终生。
她还要计较什么呢?是先皇临死之前还对李冬白念念不忘?还是赵政忽然对自己别扭起来?
她暗自叹息一声,李冬白从未对不起自己,现在就算她要留在宫里和自己同享太后尊荣,自己也不是容不下的。
时辰不早,李冬白冲皇帝笑着挥挥手道:“皇上去忙吧,我明天也准备走了,不必相送。外面天大地大,我过得很好,你和太后都不必挂念。”
赵政忽然抱住李冬白,在她耳边轻轻地叫出一声:“娘亲。”
李冬白怔了一怔,又瞬间高兴得好像捡了金元宝。
她踮起脚尖捧住赵政的脑袋,郑重地往他头上一亲,也低低回了一声:“宝宝!”
赵政也是一愣,从来没有人这样宠爱地亲过他,离开她时才两岁,他没有半点记忆,今日却不得不感叹母子心意相通,他不但没有半点面对陌生人的尴尬,还心中涌动着股股孺慕之情。
他生生压下心内想倾诉种种委屈地冲动,就这样也很好,就让娘亲认为陈太后一直对他视如己出,不曾因为她族妹生育的五皇子而想放弃自己,冷落自己良久。就让娘亲认为父皇和自己都过得很好,他喜欢母亲无忧无虑的笑容,灿烂而温暖。
第二日,李冬白再三谢绝太后的挽留,走出宫门。她长出一口气,暗叹一句:真他奶奶的累,老子当年没有入宫,实在是太明智了!
四月初二,大赦天下,文武百官爵加一等,奖赏各军。
李冀走出牢房,刺眼的阳光白生生的晃的他眼前花,想起李冬白信誓旦旦的说不用劫法场也能把他捞出去的样子,不禁畅快的大笑出声。
李冬白在京城又晃悠了三天,自认为游览完毕,心满意足地准备启程返回江南。刚走出城门不到十里,就被拦住了马。
她看着扯住缰绳的裴旭无语片刻,终于忍不住吐槽:“裴柱国,您还以为自个儿是十七八地毛头小伙子,当街拦住姑娘的马逞威风呢?”
裴旭闷声道:“十七八岁的我也没能在你面前耍到过威风,你那时候直接给了我一鞭子!”
李冬白好像才想起以前她都是怎么对待裴旭的,不由得尴尬清咳:“嗨!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咱们都少提吧。”
裴旭还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不动:“你跟我回去。”
李冬白看着他顶着一张胡子拉碴的老脸,还能说出如此幼稚的话,只得道:“那就别杵着了,头前带路吧!”
小汤山的温泉庄子果真不俗,假山怪石、小桥流水、奇花异草应有尽有。虽然比不得她在江南的园林精致,但多了一种大气磅礴之感。
李冬白啧啧有声:“裴旭,你这庄子不错,看得我都想多住几天了。”
裴旭瓮声瓮气道:“你喜欢就给你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李冬白暗怪自己多嘴,索性闭口不言。
裴旭却不放过她,接着说道:“你不用怕我老婆哭闹,因为我压根儿没老婆。你也不用怕我儿子反对,因为他也得喊你做娘。”
李冬白忍无可忍,见了裴旭就手痒地老毛病又犯了,她抬起腿给了这年满五十的老将军屁股上一脚威胁道:“你儿子敢和皇帝争娘,胆儿肥的他!”
裴旭拍了拍屁股无所谓道:“老子年轻的时候就敢跟老皇帝抢老婆,我儿子怎么就不敢和小皇帝争娘亲了?”
李冬白磨牙:“这话说的,你好像还挺自豪?小皇帝是老子亲自生出来的,你儿子是哪里冒出来的?”
裴旭不说话,停下来直勾勾的盯着李冬白看。
饶是李冬白脸皮能当城墙使,也不得不败下阵来:“好了,算老子对不起你行了吧?”
裴旭听见她的话更是抿紧了嘴,半晌才问:“这次,你能不能留下来不走了?”
李冬白咬牙切齿道:“我哄你的时候,你赶紧见好就收,天还没黑,别想着做梦!”
裴旭低了头不说话。
李冬白对这种无言的控诉最没辙,别人只要出招一三五,她总能对个二四六,这种死不吭声,默默让她自己良心现地做派最恼人了,每次都会让她想起并直面自己的渣男本性。
李冬白恶狠狠道:“你再做出这副死样子我就走了!你都五十岁了,不是花样美少年,做出个矫情劲也让人赏心悦目。”
裴旭头垂得更低。
李冬白更生气:“我最烦别人不但强人所难,还一副受害者的嘴脸!”
靠,日子没法过了。
李冬白扭头就走,出了院门骑上青骢马扬鞭而去。
她策马奔腾了一刻,便慢悠悠的骑在马上来回溜达。一边欣赏夕阳无限好,一边感叹自己要渣就应该渣的彻底,这种半渣不渣,扔了人家又担心人家难过的行径,真特么不是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