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两个嵌糕,池清霁从刚才陆鸿祯给的那一大兜子零食里翻出两瓶饮料,并主动递给宋薄言一瓶:“喝吗?”
宋薄言接过饮料瓶,拧开盖子递回给她:“在麓大的人类科学研究所。”
“人类科学,跟基因有关吗,是我爸以前想做的那个吗?”
池清霁其实一直挺懊恼自己因为对生物的不敏感,没能在老池生前多了解一点他工作上的事情,有时候他谈到这方面,她都会不耐烦地跑开。
后来她再想听,也没有人会那么耐心地絮絮叨叨一大堆了。
“池老师以前想做的是基因编辑,简单来说,疾病是因为细胞的活动出错,基因编辑就是把这种错误通过修饰基因的方式细胞赋予更多能力,让它们修正错误,对抗病原细胞。”
两个人很自然地交换了手上的可乐,宋薄言不急开,只握在手上:“我现在在做的和基因有关,但不是基因编辑,具体的因为签了协议不能说,做完之后再告诉你。”
池清霁虽然听得似懂非懂,却隐隐的能从那些词汇中,汲取到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她别开眼,喝了一大口可乐,然后被碳酸刺激得皱起眉头:“那我跟你打听两个人行吗?”
“你说。”
“一个叫李嘉,一个叫赵青石。”
每年通过审批的科研项目都会在网站进行公示,池清霁一开始不知道,后来在听说这件事之后回头去查了庆城当地的公示网站,发现那一年原本属于老池的项目名额,给了国内另外一个名叫赵青石的教授。
她知道自己是在无端的怀着恶意揣测别人,但是这一切实在是太巧了。
正好就在老池马上要拿到项目的时间点,正好就冒出一个之前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女学生,正好两个人拥抱的时候就被人拍到,正好拍完了就被发到学校的内网论坛。
然后那个女生莫名其妙的选择了不发声,事后直接拍拍屁股去国外留学——池清霁不想把别人想得那么坏,但是这可是老池的一条命啊!
每次池清霁想到老池可能是被别人算计死的,她就特别难过,难过自己的一无所知与后知后觉。
“李嘉我不太清楚,”宋薄言思忖片刻:“但是赵青石很有名。”
赵青石几年前通过基因编辑技术,制造出小型白化蜥蜴,能用于研究白化病患者视网膜脱落的问题。因为那是世界上首例将基因编辑技术成功应用到爬行动物身上,属于技术突破,所以让赵青石在业内一下名声大噪。
“当年让他出名的那个项目名额,本来应该是我爸的。”池清霁看着宋薄言,轻轻抿了抿唇:“如果不是那个时候我爸在接受学校的调查,暂时停了职,理论上那个项目应该轮不到他。”
话说到这个份上,对于宋薄言来说已经足够。
他微微皱了皱眉:“你怀疑池老师自杀和他有关系?”
“有可能,但我不确定。”池清霁自然也不再隐瞒自己的目的:“我了解我爸,如果当年不是那个项目黄了把他彻底压垮,他是不会寻短见的,因为他真的非常爱我妈,也非常爱我。”
“只是我的能力太有限了,我没办法见到赵青石,也查不到李嘉的下落……”
池清霁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再难自控,语气中泛起如涟漪般的哽咽。
她眼眶发热,放下可乐,伸出手握住了眼前宋薄言的手,用通红泪眼望进他一贯缜密而冷澈的双眸。
“宋薄言,你能帮我吗?”
绳结(一)
宋薄言不知道多久没有看过池清霁这样的表情。
听池老师说,她从小就不是爱哭的小孩,别的小姑娘摔了一跤可能会掉两滴眼泪,但池清霁摔倒了就直接忘了自己刚在追蝴蝶,乐呵呵地开始扑地上的蚱蜢。
这种极端乐天的性格在他们相遇之后也延续了下来,就比如之前那通别人笑她是聋子,她笑别人是傻子的操作,倒也确实震得很大一部分人不去她那犯贱。
他只有两次见过池清霁掉眼泪,一次是他有一次打架,被叫到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池清霁当时跟在他屁股后面,却没有跟往常一样絮絮叨叨地说话,宋薄言回头一看才发现她眼眶里含着眼泪,对上他的眼睛时才嗫啜着问他为什么要打架。
还有一次就是在池教授痛失项目的夜里。
那天晚上池清霁心里一直干着急,又不知道要怎么办,憋了半天最后憋不住,大晚上的跑他家来找他,含着眼泪问他该怎么办。
可宋薄言那时候也才高二,对这种事能有什么主意,只能陪着她在院子里坐了两个小时,最后把她送回家去。
那个时候他们都对科研项目流程不甚清楚,又怎么会想到这种看似纯粹的东西里面还会有这样那样的利害关系。
“好。”
其实哪怕她没有红眼,只是很平静地把这些事情摊开在他面前,宋薄言也不可能选择拒绝。
他不可能拒绝任何一个,可能会被池清霁需要的瞬间。
宋薄言垂下眼眸,耳畔都是仿佛冰层碎裂般的窸窣之声。
“所以现在比起找到李嘉,更重要的是确定赵青石身上的疑点,对吗。”
动车行驶过程中几乎没有噪音,房间里只能听见宋薄言用清冷而理智的声线,从她刚才的叙述中准确地找到重点。
池清霁点点头:“对,因为我现在完全没有李嘉的消息。”
大学教授一周大课小课,学生多如牛毛,除了陆鸿祯那种得意门生,和宋薄言这种凤毛棱角,很少有学生对大学老师来说是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