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先生,非常欢迎您光临寒舍。您可能没印象,但鄙人在十年前的那届赛马会上曾有幸受邀入府中做客。令尊当时的和蔼可亲,至今令我记忆犹新,此刻见到您,犹如见到当年的令尊。”
达西脱帽回礼,为自己冒昧夜访道歉后,道:“里奇先生,实不相瞒,我有一事恳求阁下相助。昨夜家里闯入一个贼人,偷走祖上传下来的一件器物,因为意义非凡,所以我追赶到这里。此人极有可能在贵镇过夜,阁下可否帮忙查找?”
“他逃跑时,身边应该还跟了个女人。”他最后神闲气定地补充一句。
伊丽莎白感激地看一眼达西,急忙把普拉达的相貌特征描述一遍。
镇长先生勃然大怒,立刻表态:“您请放心,只要他真的在此过夜,就算打地三尺,鄙人也一定会帮您把他给挖出来!简直无法无天了,竟敢偷到彭伯里的头上!”
他表完态,这才像刚留意到站在达西影子里的伊丽莎白,举起马灯凑近些端详,不禁面露诧异。
伊丽莎白急忙捋了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从达西的影子后面走出来,面上挤出笑,朝老先生行了个标准的屈膝礼。
“这位小姐是……”
镇长先生揉揉眼睛。
“哦,她是目击者,所以一起带过来。”
达西瞟了伊丽莎白一眼,随口一句话,立刻划清两人界限。
镇长自然不会怀疑从彭伯里主人嘴里说出来的话,点点头表示理解后,立刻大声叫人准备出门。
————
半个小时后,大约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在镇上一户居民隔在猪圈旁的一个简陋小房间里,那对私奔的男女被找到了。
伊丽莎白冲进房间。
房间里点了根昏暗的蜡烛,那个恶棍上身赤,条条的,莉亚虽然还穿着衣服,但也好不了多少,头发凌乱,光脚踩在泥地上,怀里抱个脏兮兮的破枕头,和普拉达在房间里追逐着,嘴里发出刻意压低的咯咯笑声——看起来,似乎是男人想扑她上床,她正用怀里的枕头抵挡着,或者说,欲拒还迎。
两个正在追逐玩闹的人被破门声给吓住,同时停下来,等看清进来的人后,莉迪亚怀里的枕头掉到地上,捂住嘴,“天啊,莉齐,达西先生!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看起来,两人似乎还没来得及发生关系,但是要是再晚些……
伊丽莎白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地,等看清她那副大大咧咧完全不在乎的样子,顿时火冒三丈,冲上去狠狠扯住她头发,“你这个臭丫头!给我回去!”
莉迪亚抱住头尖声大叫,站在床边的普拉达见势不妙,凭着他从前多次偷情逃跑的丰富经验,连衣服都不要,猛地转身跑到墙边,一把推开窗户,镇长先生的几个手下还没来得及靠近,他已经跳了出去。
达西来到低矮狭窄的窗边,俯身探出去看了下,见那个猴子似的人影迅速移动,转眼就消失在巷子深处的黑暗里。
镇长先生急得直顿脚,大声命令手下去追小偷后,对着损失惨重的苦主道歉:“达西先生,非常抱歉,居然让小偷这么跑了——”他一转头,看见正哇哇大叫的莉迪亚,眼睛一亮,指着她厉声喝道:“幸好还有个同伙!她一定知道那个小偷的下落!”
“他不是……”
莉迪亚还没嚷完,已经被伊丽莎白死死捂住嘴。
达西向里奇先生道谢:“我会带她回去仔细审问的。非常感谢您今晚提供的无私帮助,已经帮了我很大忙。我会让管家给您寄出邀请函,倘若您有空,希望今年能在本郡赛马会上再次见到您,到时您必定会成为彭伯里的贵客之一。”
镇长先生双眼发亮,高兴得直搓双手,连声道谢:“太棒了,能再次亲眼欣赏到齐聚在彭伯里的名马,是我这十年来最大的心愿!到时我一定会去!”
玩马是上流阶层彰显身份的标志,而骏马价格不菲,能玩得起的,最不济也是身家雄厚的土豪。据说十六世纪,某佛罗伦萨大公为了组建一支两千人的骑兵卫队,就折腾得倾家荡了。伊丽莎白虽不知道那个“本郡赛马会”是什么东东,但看镇长先生的样儿,应该是项传统活动,而且排场不小。
达西略微颔首,瞥一眼边上的伊丽莎白和被她死死抓住的莉迪亚,说道:“还要再叨扰贵府。今夜可能还有人会为刚才的事赶到这里。我另有事,现在要动身离开,可否让这两位小姐在贵府暂时休息下,等人到了后再一起走?”
尽管镇长先生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莉迪亚,但还是慷慨地表示没问题。达西道谢后便转身,在镇长先生的陪同下迅速离开。
“谢……”
伊丽莎白刚说一半,他人已经到了那扇低矮的门前,弯腰出去了。
……
就这么转身走了,居然连看都没看过来一眼……
伊丽莎白顿了顿,最后悻悻地把嘴巴闭回去。
————
次日凌晨大约两三点钟,当熬红眼的贝内特先生和舅父加德纳先生赶到坦布里奇,几乎没费半点周折就在镇长先生家里看到安然无恙的伊丽莎白和莉迪亚后,激动的心情自不必用言语过多描述。感谢了镇长先生,在连夜赶往回途的马车上,当听完伊丽莎白讲述与达西偶遇并得他帮助的经过后,贝内特先生又是感激,又是发愁。
“不得不说,这个忙帮得确实太大了。以他那样的地位和财富,我都不知道该拿什么去表达我的谢意。即便把整个郎博恩送给他,估计他也看不上眼。”
“确实亏了他的及时出现,”加德纳舅舅也表示赞同,“否则莉迪亚恐怕就铸成大错。就算对方不稀罕你的感谢,我们也要表达自己的谢意。”
“莉迪亚,在你彻底悔改之前,以后我要是再放你出来,天哪,就让我提早去见上帝,换你们的柯林斯表哥来照顾你!”
贝内特先生对着莉迪亚严厉地说道。
一心想着和可爱的人去度假,下午出逃,没想到晚上就被抓回来……这世界上还有谁会比她更伤心?
莉迪亚的眼睛早哭得成了个肿桃,抽噎个不停:“哦不——普拉特是个好人!他爱我,我也爱他!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们!”
伊丽莎白不断暗示自己,她还只是个孩纸而已……
“他要是真爱你,既不会这样偷偷摸摸带你走,更不会像刚才丢下你自己逃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棍,你趁早给我醒醒吧,莉迪亚!”
伊丽莎白恨恨地用指节敲两下她脑袋,莉迪亚捂住脸,再次伤心地哭了起来。
“莉齐,关于这个年轻人,你知道什么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除非他是傻子,否则绝不会不知道莉迪亚的情况。”
贝内特先生问道,脸色凝重。
伊丽莎白犹豫,最后摇摇头,“爸爸,我不大清楚。或许只是出于年轻人的轻浮和放荡吧……”
贝内特先生叹口气,不再说话,加德纳先生则安慰着自己的老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