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祭月略有些惊讶,林赋也微愕地望着顾倾澜。
顾倾澜轻轻应了声,“我一直都知道,叶尘就是小书妖,我也知我的身体在逐渐虚弱,记忆不断退化,是我自己逆转灵力,强行封住了灵智,只要我灵智未开,小书妖的术法失败,他所行的逆天之术自然也不作数。”
说着,她抬起自己的手,苍白细瘦,甚至隐约有些透明,然而顾倾澜却弯唇笑了笑,“我不想他为我落得这般下场,他还有广阔的未来,这个世界很漂亮很精彩,以前他被困在我身边,今后他可以好好地去看看。”
祭月和林赋尽皆沉默,没有人想到,顾倾澜竟然一直清楚叶尘的存在,数百年来她灵智依旧未开,也是她自行封印。
祭月没有再询问,顾倾澜自顾自地继续启唇,眸光涣散。
“还有三日就到期限了,只要我熬到魂飞魄散那日,被吸食的寿命也会尽数归还,小书妖就不算犯下了滔天罪孽。”
“倾澜……”叶尘瞳孔微震,怔怔地唤她。
这一声似乎让顾倾澜意识到什么,祭月施下的幻术被强行破解,顾倾澜再度失去意识,倒在床榻上。
“倾澜!”叶尘疾步上前扶住她,手指颤抖,“倾澜?”
“她只是因为幻术被强行破解,暂时陷入了昏睡。”祭月难得面对叶尘时语气和缓。
闻言,叶尘稍稍放下心,将顾倾澜小心地放在床榻中间,又为她盖好被子。
他半跪在床边,看着愈渐虚弱的人,目光怔然。
半晌。
叶尘抓住顾倾澜的手,额头轻轻抵住顾倾澜的手背,眼眶又酸又痛,深红蔓延了整个眼眶,他眨了眨眼睛,滚烫的泪水落下,滴落在手背上,又顺着白皙消瘦的手背滑落,没入锦被中,留下一点水痕。
锦被上的水痕面积越来越大,叶尘喉腔堵住,死死压抑住即将破出的悲痛哀鸣,他张了张嘴。
“可我,只想你活下去。”沙哑的嗓音终究泄露出书妖痛苦的哭腔。
林赋静静地看着书妖和仍在昏睡中的顾倾澜,心口泛起微涩的酸意,书妖和顾倾澜都只想心上人能够活下去,心甘情愿为此魂飞魄散,奈何命运弄人,二人只能有一人独活。
一旁的祭月忽然道:“我探寻到顾倾澜曾在半刻清醒之际,于屋后的合欢树下埋了一趟缥缈醉,酒坛下有她留下的一封书信。”
半跪着的叶尘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泪痕,通红的双眼和眸中的悲恸让人不忍再看一眼。
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起身,踉跄地跑向屋后。
林赋与祭月对视一眼,两人紧随叶尘身后,也来到了屋后。
书妖半趴在雪地上,似乎半点感受不到冷意,徒手将已经冻僵的土挖开,抱出里面埋着的缥缈醉,可当看见下方静静躺着的书信时,他却迟疑了。
手指悬在上方,不停地颤抖,怎么都无法落下。
叶尘用力闭了闭眼,将下方的书信拿起,手指哆嗦着打开。
“小书妖,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消失了。”
顾倾澜没有用“魂飞魄散”的字眼,而是选择更为婉转的说法,像是希望能够让看信之人可以因此少些伤心。
“狼妖、契印还有你吸食寿命为我续命之事,我都知晓了。”
叶尘微微泛红的瞳孔在看见最后几个字时,颤动了一下。
“每隔一段时间就上山寻我问卦的人是你吧,还有佯装在山上被猛兽伤到的叶尘也是你吧,你没有出现的时候应该也在附近吧,有时候我忘记将草药收进来,你还会偷偷帮我把它们放到屋檐下。”
明明信中描绘的是温馨有趣的画面,叶尘嘴角也扬起笑意,但眼眶却更红了,他低声道:“原来你都知道。”
“……其实我很想再看看你真正的样子,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叶尘抬手摸了摸脸,抿着唇有些无措,“可是融合了狼妖的妖丹后,就变得不好看了,你会害怕的。”
“……这数百年来,我过得很开心,已经足够了,我不想你为了我犯下如此多罪孽,小书妖,你就当作我胆小自私吧,活下来的人才是最煎熬痛苦的,我不想往后余生都只能独守回忆。”
“如果世上再没有你,我一人独活没有意义。”
薄薄的信纸上出现了一滴又一滴的泪痕,叶尘看着被打湿的信纸猛然回神,忙将信纸妥帖折好放进怀里,目光又怔怔地落在那坛被挖出来的缥缈醉上。
他知道林赋和祭月正站在不远处,叶尘低声道:“抱歉,我想一个人待会。”
林赋闻言垂下眼眸,拍了拍祭月的手臂,“我们进屋吧。”
两人刚刚迈入屋内,屋后隐约传来悲恸沙哑的哭嚎声。
祭月转头看向屋后的位置,乌黑的眸子闪过几抹暗光,“我以前总觉得那些人为了情情爱爱就寻死觅活的,实在太蠢了。”
林赋走到桌边坐下,倒了杯茶水润了润嗓子,又倒了一杯清茶搁在旁边,望向祭月,“那现在呢?”
“啧,”祭月几步走到林赋旁边,撩起长袍坐下,不客气地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现在也觉得它们很蠢。”
话虽如此,祭月的神色却有几分不自然。
他搁下杯子,探究地看着林赋,视线在她身上打转,“你怎么样了?用不用小爷帮你疗疗伤?”
林赋捏着茶杯的手微紧,魔气在她体内冲撞又被灵力强行压下,虽然以她的修为可以压制,但是魔气侵蚀带来的痛楚无法避免。
“不用。”林赋放下杯子起身,“你的修为太低,待会我还要帮你驱散体内的魔气。”
“你可别小看我,暂时打不过你是因为我入门比你晚。”祭月有些不满,在师门的同辈中,他的修为可是数一数二的。
林赋权当没有看见,“你照看一会顾倾澜,我先将体内的魔气逼出来。”
祭月摆摆手,“去吧,这里交给小爷你就放宽心。”
林赋抬脚走入她休息的房间,盘腿打坐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