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關好的門,淮煙說:「祝城淵,你還是本能地愛著我,本能……」
站在臥室門邊一直沒動的向默,聽了淮煙的話,身體淌過電流,渾身一震。
頭痛症夜裡又發作了,這次很不一樣,向默沒有回憶自己的過去,沒有想那些清晰的記憶,他只是在想淮煙說的那些話。
明明對他來說,那些應該都是別人的故事,但痛症還是來了,這次比上一次還嚴重,尖刀在他腦子裡不停地攪弄,他的大腦成了只剩下痛覺的死物。
沒法思考,無法感受,只有疼痛,無可救藥。
向默躺在摺疊床上,疼得蜷縮著身體,身體重重一翻,鐵床不怎麼結實,一動就吱嘎吱嘎地響,聲音被痛覺神經無限放大,好像鞭子抽在耳朵里。
可能過了幾分鐘,也可能只有幾秒鐘,死物一樣的大腦終於重轉了轉。
向默不想吵到臥室里的人,也不想讓淮煙知道自己頭痛發作,撐起胳膊下了床。
他得吃藥。
只是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了,沙發跟牆壁也在扭曲變形,呼吸越來越重,眼睛一陣陣發黑。
好在茶几下面的抽屜里就有藥,向默擰藥瓶的手使不上勁兒,終於擰開了,瓶子從他手心滑落,藥瓶摔在地上,裡面的藥灑得滿地都是。
向默強撐著跪在地上,從地上撿起來一顆白色藥片直接塞進嘴裡乾咽下去,等到藥片滑過喉嚨,向默又用力吞咽了幾口口水。
只是這次的藥好像不管用了,向默又從地板上捏起一片,吃下去還是不管用,他視線里的東西都是虛晃重疊的,到最後也不知道自己從地上到底吃了幾片藥。
直到疼痛減退,身體也徹底無力地癱下去。
向默想,完了,他這次不是頭疼疼死的,可能是吃多了藥被藥死的。
向默用力揮了下手臂,拍倒了茶几上的水杯,砰地一聲,白瓷杯磕在桌角,碎了。
徹底昏迷之前,向默腦子裡最後一個意識冒出來——
淮煙可千萬別被那些水杯碎片劃傷才好,他剛剛應該扔軟點兒的東西。
最後他又笑了,這可能就是淮煙剛剛說過的本能吧。
他本能地愛著他。
所以,他真的是祝城淵嗎?
淮煙一開始就聽到了外面鐵床的吱嘎聲,他沒在意,但沒過一會兒又聽到了什麼東西摔碎的聲音,這次他不能再假裝聽不見了。
只是他沒想到,打開門的時候,客廳一片狼藉,向默倒在摺疊床跟茶几之間,白色的藥跟白瓷片到處都是。
「向默,向默……」淮煙跑出去,趕緊扶起向默。
向默臉上沒有血色,嘴唇很白,頭髮上都是汗,衣服也被汗濕透了,怎麼叫他都沒反應。
淮煙打了急救電話,把向默送到醫院緊急洗了胃。
「自殺?」醫生好像已經習慣了,「吃的什麼藥。」
「不是自殺,應該是誤吃的。」淮煙相信向默不會自殺,但他吃的什麼藥,那藥是幹什麼用的,他一無所知。
淮煙出來的時候,把藥瓶跟藥片揣進了自己兜里,拿出來給醫生看,醫生看了一會兒之後搖搖頭說他也分辨不出來是什麼藥,說只能化驗後才能知道。
淮煙又把藥揣回自己兜里,他想自己化驗。
好在向默洗完胃之後很快就醒了,但痛症發作之後的後遺症,抽走了他身體裡所有的力氣,他看了眼淮煙,沒一會兒又昏睡了過去。
醫生又給他檢查了一遍,說沒什麼大問題,只是病人太虛弱,需要住院觀察幾天,沒有問題就能出院了。
淮煙沒讓向默住在迷尹街的醫院,地下城中心醫院6夜遲那裡已經接到了淮煙的電話,腦科檢查室內,也已經連夜做好了最高級別的準備。
齊燁梁安排的救護車很快停在迷尹街醫院門口,還帶了兩個醫生過來,辦好交接工作,向默被抬上救護車,淮煙帶著他直奔地下城。
醫院樓上還住著池詠,淮煙也沒忘,只是向默這個樣子,看起來明天早上是管不了了。
淮煙讓齊燁梁找人繼續跟進後續,確保池詠言跟池詠的安全跟後續的治療安排。
6夜遲也收到了淮煙發給他的藥瓶跟藥片,他查遍了地下城醫藥庫,確定那藥沒在市面上出現過,至少沒在地下城出現過,很可能是私製藥。
他給淮煙的答案是一樣的,得化驗之後才能知道。
路上向默醒了一次,眼睛還沒徹底睜開,就叫了淮煙一聲。
「淮煙……」
「我在,」向默手上還埋著針,剛一動,手腕就被淮煙摁住了,「別亂動,有針呢。」
向默感覺到自己在車上,眼神頓了頓,又四處飄著看了看:「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地下城中心醫院,」淮煙也不瞞著他,「醫生已經給你洗了胃,你藥吃多了,我帶你回地下城,我想給你做一次系統性的腦部檢查,可以嗎?」
向默呼吸很重,也很配合:「可以,我跟你回地下城。」
淮煙:「你剛剛吃的是什麼藥?」
向默看著淮煙:「治頭痛的藥。」
向默看向淮煙的眼神,讓淮煙想起了祝城淵以前看他的眼睛,那裡有從很久很遠的地方開始,又蔓延過來的認真跟溫柔。
淮煙被向默那一眼看得忘了呼吸:「你,你是不是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