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坦坦不知道入魔是什么情形,但她能看到崔尘的眼中正慢慢涌上血一般的鲜红。
噩梦是什么样的?
如果要描述,对于赵坦坦来说,眼前的这一切就是她最大的噩梦。
自从与崔尘相遇至今,三年来,她日日担忧夜夜惧怕的,就是看到这一幕。
然而这一天终究还是不由她选择的出现了。
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石室内,赵坦坦维持着撩起崔尘额间发缕的动作一动不动,仿佛在这个刹那里,她僵化成了一块没有意识也不会行动的岩石。
崔尘也没有动,只是任她的手撩着他发缕,定定地盯着他的额间。
他的眼中时而清醒,时而露出暴戾嗜血之色。在这一刻,他全身滚烫如有一团火焰,正急于从他体内冲出来,焚烧一切毁灭一切。
魔由心生,扎根于他心底深处的惜澜魔花,在开放出最后一片花瓣时,终于唤醒了他心底的魔性。他有生以来所修的道心,正遭遇到狂肆魔性的吞噬。
不知僵持了多久,赵坦坦终于重新有了动作,她将空着的一只手缓缓地掩住了自己的唇,止住了自己因即将崩溃而要吼出的声音。她的双眼也同样通红,却是布满了血丝。
这一刻,她以为自己会在这场真实的噩梦前失声痛哭,可是最后她止住了要出口的吼声,通红的眼中却没能淌下一滴眼泪。
她收回撩着崔尘发缕的手,猛地站起,哑声道:“我要出去,我要
找琼华派掌门。虽然仙剑大会胜负未分,但我一定可以找他借到天机镜一用!”
只要天机镜能指示出解药七叶梵莲之泪在哪里,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要拼着闯一闯,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崔尘这样魔化。
似乎是赵坦坦这一声,惊醒了挣扎于道心与魔性之间的崔尘。他突然起身猛地扑向赵坦坦。
她回头看了眼,崔尘仍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躺在地上。
他此时的面容已经布满黑色藤蔓般的经脉,而那朵惜澜魔花却比往常更为娇艳。这鲜明的对比,望来十分狰狞可怖,足以令胆小之人惊声尖叫。
可就在那黑色藤蔓间,他时而血红时而清明的双眸中却正滴下泪来。
“师兄,你恢复清醒了?”赵坦坦忙跑回他身边,蹲下身子一手掩着散乱的襟口,一手伸过去想托起他,却被崔尘阻止。
“不要碰我,我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同你……”崔尘声音有些沙哑,似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赵坦坦,但赵坦坦心中从未怪过他那样的冒犯:“师兄,我知道你……那些举动都是身不由己的……”
“不,那都是发自本心……”崔尘却打断了她的话,“我一直都想同你……想了许多许多年了……”赵坦坦一怔,掩着襟口的手不自觉揪紧。
崔尘却只定定望着石室空荡荡的上方,喘息了会儿才轻声道:“我曾经一厢情愿地想着,等飞升之后,再与
你结为合体之缘,结果却将你一个人丢在下界万年……”
他这莫名的一句,令赵坦坦心中一惊,生怕他又再度失去理智,被魔性所占据,失声道:“师兄!”
崔尘却没理她,继续说道:“我曾在你身上下了牵绊之诀,天真地以为只要你遇到危险,我定能感应到然后赶来救你。却没想到这牵绊隔着两界,再强的感应也淡薄了。等我赶来的时候,才发现我能救回来的,只有你的……尸体。而你在这漫长的年月里,竟散去一身修为嫁了个凡人,还与那人……”
说到这里,他神情间满是痛苦悲伤,原本就覆盖了整张脸的黑色藤蔓随之扭曲,越发惊悚诡异。赵坦坦却丝毫未觉害怕,只是急切地道:“师兄,你别胡思乱想,说些有的没的……我们这就出去寻找解药!”
说着,她伸手就要拉他,他却摇摇头避开她,费力地取出一枚羊脂般洁白细腻的玉佩,塞进她的手里,艰难地说道:“这是水芝境的开关……以后,不要再随意丢弃你身边的东西了……”
他的眼依旧没有看向她,在玉佩塞进她手中的同时,他的手用力握了下玉佩和她的手。
随即一阵隆隆声响起,赵坦坦眼前一花,再定睛看去,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个林木茂盛的山脚。身周哪里还有什么石室、秘境,便是之前那些到处弥漫的白色雾气都丝毫不见。
在她的前方不远处,聚集
了许多人,分明就是之前一同被困在魔尊阵法中的各派人马。
不知是崔尘事先的布置,还是无意中的牵引。他们明明从不同方位进入芙蕖仙境,且有了不同的机缘和际遇,但最后却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这个山脚下。
此地离琼华派,已是近万里距离,早已远远脱离了魔尊阵法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