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了闭眼,静妃想起这是哪天的早上。对了,那天晚上福临说要召见花束子的爹娘,在宫里安排了宴席,尖酸刻薄得把她激得像个疯子,结果福临得意洋洋地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动作张扬地迈着踢袍的步子走了,连头也不回。
她真的生气了,气急了,上当了,一宿没睡又跑又跳,在这坤宁宫乱吵乱嚷地嗓子都哑了。等到他再来,用无数的理由,狠狠地骂她,骂得所有人都知道,撕光了她的脸。
这回我不会再上当了,绝不。
静妃往下看,那个乌漆漆的长盒子被绿叶搂在怀里,在反射下走上一层灰色的光,很压抑。
她穿着青色的宫装,头埋得低低,几乎看不见脸。
“你起来。”静妃感到很不舒服:“你挡着我看东西了。”
“是。”笨拙的绿叶不敢再抖了,她跪直了身体,把盒子递过去。
好凉。纵然是被抱得有点暖了,这仍是静妃的第一感受。也许想起了什么,她的心抖了一下,勾起小指,轻轻地推开盒盖,森凉的辛香便浓烈地飘了出来。不过扫了一眼,她马上关起来,脖子向缩了一缩:“拿下去,扔了。”
“是。”绿叶马上照做。不管多么奇怪的要求,到了她这儿都是合理的。
“等等,让别人去吧,你快点给我梳头,快点!”又要见到他了,真想快一点看到他,内心的喜悦燃烧得像一团火,静妃抓住了她,迫不及待。
没有人知道她真正期待的是什么,被支使得像蝴蝶般奔忙的下人们,只能做一个糊涂的哑巴,把想问的话,收在心里。
发丝像春云一样流畅,乌亮的光泽,没有辜负她的美丽。静妃对着镜子,轻轻地抿起了唇角,肆意飞扬的笑容,再度回到她的脸上。
她抬起手来,摸了摸眼睛。兴奋的怒火并没有压抑下来,反而更加激烈。她的热情饱满得像一个战士,精神抖擞,整装待发。很好,简直好极了。
福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闭上你的臭嘴!谁要像一个怨妇,一个可怜虫般地乞求你?谁要做乌云珠那样的女人,谁要讨你的喜欢?谁要为你变成别人?
我只为我自己而活!你等着吧!
呼吸变得急促,怒吼压抑在喉间发出短促的嘶声。在帮她打理的绿叶吓得停住了,期艾地道:“主子,您?”
“好了吗?”静妃松开紧握的拳头,镜中的模样已是花团锦簇,光彩照人。她满意地笑了,自信满满地道:“很好,就这样。”
她回头看,“昨晚”扔的那些瓶瓶罐罐细枝末节的东西早就给收拾好了,哭湿的床单也在这间隙换了崭新的,还喷了香雾,哪儿都很舒服,再也没有颓废的样子了,一切看起来都精神了。
“传膳吗?”一切打理停当,绿叶低声地问。
“传吧,我饿了。”静妃看向她的脸,绿叶赶快把头偏过去。
说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尊严,她总是不愿意主子看见难堪的样子。
上面的指痕是自己打的,静妃当然记得,她叹息一声,伸出手去摸了摸,等绿叶惊惶失措地抬起头来,她还朝她笑了一笑。
也许这样就够了。天真的女孩子总是容易被感动。绿叶隐瞒着自己的眼泪,低下头跑开去给她拉椅子。
太后体谅她这两天不舒服,免了问安,梳洗过后,她想做自己的事,也没有人管。
“不等皇上吗?”已经在盛饭了,可是绿叶还是很迟疑。虽然帝后不谐,太后吩咐,每天早上福临都会来。
“等他干什么?”静妃看她端着瓷碗,笑了一笑,扬扬手:“我不爱这个,换了。”
“换?”还记得上回皇上走了以后,她砸凳子摔瓶子,就是为了金碗,这回还这么奢侈,是不是自个儿找事呢?
“快点儿,我都饿了。”埋怨的声音有点娇嗔,静妃歪着头看她,眼睛亮亮的,全是笑意。突然进来的福临正好看见这些,不免愣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