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黄家是邺城富,家主黄旭却是邺城出了名的吝啬之人。
张齐一行人此刻正在黄家对街的拐角处站着,远远观望着黄府气派的大门,他已经琢磨好了对策。命秦通等人在原地等候,自己独身往黄府走去。
进了黄府,管家见是张家二公子,便先请到正厅坐定,再去通报主子。
片刻后,黄家家主黄旭从堂外走了进来,张齐起身施礼。
这黄旭年纪在四五十许间,两鬓微白,一双眼睛有如狼顾,身材挺拔,精神抖擞,一点不显老态,整个人给人一种魁梧精干的感觉。第一眼认识他的人没人会说他像个吝啬鬼——张齐不是第一眼认识他。
“这不是荐瑜兄家的贤侄吗,乃父身体一向可好啊?”黄旭笑呵呵地问道。
张齐恭敬回道:“承蒙伯父挂念,家父身体向好。”
黄旭道:“噢~甚好,甚好!未知贤侄今日到访所为何事啊?”神态中还是一副亲切的样子。
张齐也不扭捏,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小侄此次到访实为贵庄安危而来。”
黄旭闻言一怔,随即一脸疑惑问道:“哦?愿闻其详。”
张齐振振道:“伯父可知近日6续有流民涌入魏郡境内?”
“有所耳闻,我还听说乃父荐瑜兄已在城外庄园设寨救济流民,连太守大人都特意派人去表彰了你张家,哦!对了,还有郑家。如此大义之事实在教人钦佩啊!”
“正是此事,但独木难支,流民人数众多,凭我张、郑二家之力难有作为,侄儿想请伯父大人也出一份力,救济这些流民。”
黄旭抬手捋着自己并不十分长的胡须作思量状,说道:“噢~救济流民一事还需从长计议,只是不知这与你所说的庄园危机有何关联?”言下之意似乎不怎么在意流民之事,而只关心张齐所说的危机是何意思。
这一幕张齐早有所料,沉稳答道:“伯父须知,如今天灾连年,流民四起,单是魏郡境内就不止这些。这流民之事非是我等几家大户能救济过来的,还有很多得不到救济之人,到时太守必然不会将这些人放进城来,试问这些人被逼无奈下会做出何事来?”
黄旭听着张齐的话似乎意识到了一些事情,询问道:“你是说……”
张齐重重点了下头:“没错!人在绝望之际难保不会有过激之举。这些流民本就是因为没了活路才聚在一起的,我等不妥善施以援助,试想此时若有贼人煽动,这数万之众潮涌般攻向各家庄园,谁能得脱?”
黄旭早听得冷汗连连,他黄家在城外的资产可不是小数,虽说自家在庄园也暗自招有家兵,若当真教那成千上万的饥民围了,谁也不敢担保抵挡得住,毕竟世道越来越乱了。
回过神来忙开口向张齐求问:“非贤侄所言,我黄家庄园危矣!想必贤侄已有应对良策,还请告知老夫,老夫也好早做准备。”
张齐见状心下稍宽,知事可为,镇定回道:“伯父莫慌,且听侄儿详细说来。”顿了顿问道:“不知贵庄上如今有多少可用之兵?”
黄旭迟疑了片刻后答道:“贤侄不是外人,我就如实相告,如今我黄家在城外庄园内有私募家兵共两百余人。”
“只怕这些人还少了些。”
黄旭面露无奈,看了一眼张齐,心中腹诽道:“这小子莫非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嘴上却说:“奈何官府看得紧,不敢招募太多啊。”
张齐等的就是这句话,沉稳应道:“无妨,伯父如今大可借救济为名,广收流民,捡其精壮者添入庄园充作家兵,其余家属可在庄外设寨安置,每日以流食相施,确保足以度日,直至境内流民散去,再收手即可。如此,一来可大大增强家兵实力,二来,也可减少流民隐患。将来有变,我两家还可互为犄角,相互救应。”
黄旭听罢,顾自思忖了片刻后觉得此事可为,便欣然赞同。
于是两人约定好后事,张齐便准备告辞离开。
正待要走时,只听堂外传来一阵女子的娇喊声,不片刻张齐就见到了这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天资丽色的妙龄小娘。
这小娘一入门看见有外人在,也不拘束,迅打量了一眼张齐就不再理会,提着个声调子冲黄旭边走边叫嚷道:“爹爹,人家就是不想学女红嘛,阿母非要逼着我学,你快帮帮我嘛!”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举止中看不出半点淑女的颜色。
黄旭见状颇显尴尬,训斥道:“婠儿!不得无礼,有客人在。”随即面色尴尬地又向张齐道:“小女疏于礼数,让贤侄见笑了。”
张齐确实有些想笑,这父女两个倒真是一脉相传啊,单看外表任谁都不会想到他们内里真正的样子,于是故作正经道:“岂敢岂敢,那小侄就先告辞了。”
黄旭笑呵呵回道:“嗯~好,可别忘了我两家的约定啊!”遂叫管家送客。
黄家一行颇为顺利。有了邺县第一大庄园的带头,在其余庄园的行动就好办多了。无一例外,在听到庄园风险后,这些庄园主都积极主动地答应了收拢流民一事。
忙完城内之事返回庄园的路上,张齐一行人遇到了一伙拦路打劫的贼人。
这是在城南三十里处的山道上。
这伙贼人约摸有二十来个,人人脸上蒙着黑巾,衣着褴褛,手中提着锄头棍棒等各式农具,给人一种流民劫路的感觉。
张齐等人先是一惊,心道方才为了减少流民隐患而在各家庄园奔波说辞,不曾想一出城便遇上了。
不过,随后却从对方为一人的口中听出,这分明就是赵欢等人假扮所为,几人心中虽然想笑,但局势危急,大家都不敢大意,时刻保持着警惕。
既然已经被认出,贼也不再遮掩,当下扯掉面上黑巾,赫然正是赵家二子赵欢。
赵欢指着张齐身后的秦通恨恨道:“匹夫,今日必教你血溅五步!”说罢手势一挥,示意众人团团围上。
赵家奴仆会意缓缓围了上来。
赵欢喝令道:“活捉秦匹夫者,赏金饼一枚!”
这赏赐的诱惑着实太大,赵欢手下人人争相上前,朝秦通方向扑去,唯恐落于人后。只有一人始终立在赵欢身旁,不为所动。这人也缓缓摘下面巾——正是铁拳徐纪。
张齐一行只八个人,被对方二十来人围得水泄不通,即使骑得有马,此刻也冲不出去。
见对方汹涌而来,八人各自抽刀在手做好防御状态。
在赏金的驱使下,一众赵家奴仆争相往秦通身上扑去,对张齐等人竟丝毫不顾。
张齐等人自然不会看着秦通受敌,各自提刀架开了数把伸向秦通身上的锄头棍棒,双方刀剑棍棒交错,一时难解难分。
赵欢只恨这次出来没有带上刀剑利刃,本欲假扮流民行事,不曾想露了马脚被认出来,此刻吃了兵器上的亏。眼看着人群中秦通招架得力,应对自如,渐渐竟占了上风,自己这些家奴宾客中果然无一人能敌,失望之余将目光移向站在身边的徐纪身上,开口道:“是时候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