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蓝色的晶体从黑伽身上滚落。
黑伽伸出螯肢,想把晶体拢回怀里,可强弩之末的他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啪嗒啪嗒,晶体也被火海吞没。
那是哥哥留下的结晶,它和信一起躺在桌子上,在那里面黑伽也看到了一切。
过往的记忆如滚滚车轮,将他碾作碎片。
真正害死哥哥的,不是别的虫,而是他。
他觉得虫在这个时候,都是应该落泪的吧,可黑伽已经感觉不到眼睛的存在了。
他只感觉眼皮好沉好沉,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累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总是独自奔跑着。
跑啊跑,跑啊跑,跑啊跑,摔个鲜血淋漓,他也要继续跑。
只是向前,尽头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在垃圾桶翻吃的,他被更结实的流浪者打得满口是血,最后混着血和泥吞下那口碎饼,他不觉得累。
在黑市当打手,他被仇家打得瘫痪,伤口溃烂流出的脓水弄得满床都是,他躺在脓水中细数着死亡的时日,他不觉得累。
在甜蜜之家当管教虫,日日夜夜的梦魇从没有一天缺席,来自不同张脸的哀嚎已经成了安眠曲,睁眼闭眼的血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他也不觉得累。
他只知道,只要铆足劲儿向前跑,总有一天能回家。
现在的他还太弱小了,甚至没办法接哥哥回家。
只要他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总有一天会和哥哥相聚。
他一直坚信着,哥哥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等着他。
牢房的柱子被火焰完全吞没,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一根柱子再也支撑不住,烙铁一般的柱重重落下,将黑伽的背砸到凹陷,就连喷溅的血花都被火舌舔得一干二净。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里应该早就被一片火海淹没,可黑伽的眼前也只有一片黑寂的夜空。
黑伽已经看不见了。
他觉得,一切就好像一个梦。
小的时候,他喜欢赖床,就像一张臭皮糖一样,一旦黏到床上就怎么都撕不下来,简直是个长在床上的懒虫。
那时候他们家是黑户,没有智脑,甚至连个像样的闹钟都没有,早上起床全靠哥哥来叫醒他。
不论哥哥怎么叫,他总是不想起床,直到哥哥掀他的被子,挠他的脚心,他才会有一点点动静。
“黑伽,你老是这样赖床,以后我出门了,谁来叫你?”
他总是耍赖皮,一脸嬉笑,“嘿嘿,不是还有哥哥你在吗。”
“但我们总会有分别的时候。”
他记得哥哥总会扬起笑脸,眼睛弯弯的,“等你以后长大了有出息了,有了自己的大房子和智能机器人,或许就不需要我了。”
那个时候他说:“我不管,你一辈子都是我哥哥。当然,想叫我起床,没门!”
然后他总爱趁哥哥不注意,抱起被子枕偷袭,两虫闹成一团。
真好啊,那个时候。
身上传来的剧痛,黑伽已经一点都感受不到了,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轻飘飘,就像一朵云一样,即将坠入梦境。
这一切,都是个梦吧。
等梦醒了,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到了那个时候,哥哥一定会再次叫醒他。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赖床。
“黑伽,快醒醒,我们该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