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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阮良娣心如蛇蝎冯婕妤身挡人熊(第1页)

却说宣帝卧病在床,忽见一只白虎向他奔来,吓出一身冷汗,急问后妃,都称未见。宣帝召卜者至,令占凶吉。卜者占了一课道“白虎临头,不甚利于病人;但可祈祷,或亦无碍。”宣帝命去照办。卜者搭起七七四十九层高台,名曰借寿,还要皇太子以及大小臣工,俯伏罗拜。据说,玉帝若准借寿,所焚之符,便会飞上九霄。说着,边念咒语,边焚符箓。群臣抬头观望,那道所焚之符,果然直上空际。众人正在额手相庆的时候,突见几个宫监,满头大汗地奔了出来,向大众宣示道“万岁宴驾众官在此地举哀,太子快快进宫,去接遗嘱”众人听了,个个吓得魂不附体,一面放声大哭,一面把卜者拿下,交有司治罪。那位卜者只好哭丧着脸,逡巡入狱去了。不久,又奉王皇后手诏,说卜者法术无灵,贻误大行皇帝性命,立即处斩。卜者到了阴曹,见着那位宣帝,有何辩白,不佞当然不得而知,无从叙述。

单说当时皇太子奭入宫恭读遗诏,是命侍中乐陵侯中高为大司马,兼车骑将军,太子太傅萧望之为前将军,少傅周堪为光禄大夫,共同辅政。总计宣帝在位二十五年,改元七次,史书称他综核名实,信赏必罚,功光祖宗,业垂后嗣,允称中兴明主。惟贵外戚,杀名臣,用宦官,酿成子孙之国的大害,未免利不胜弊,确是正论。那时大丧办毕,皇太子奭嗣皇帝位,是为元帝。尊王皇后为皇太后,越年改易正朔,号为初元元年。奉葬先帝梓宫,尊为杜陵,庙号中宗,上谥法曰孝宣皇帝。立妃王氏为皇后,封后父王禁为阳平侯。

王禁即前绣花御史王贺之子。王贺在日,自谓曾经救活千人,子孙必贵;果然出了一位孙女,正位中宫。积德者昌,此语真个不错。王皇后名政君,是王禁的次女。兄弟八个,姊妹四人,母氏李姓,生政君时,梦月入怀,当时戚友都说他将来必定大贵。及政君年已及笄,婉娈多姿,颇通文墨。独他那位老子,不修边幅,好酒渔色,纳妓作妾,竟达二十四人之多。李氏是位正室,除政君以外,尚有两男一个单名凤字,排行最长;一个单名崇字,排行第四。此外同父异母弟兄六人名谭、名曼、名商、名立、名根、名逢时。李氏生性奇妒,屡与王禁反目。王禁逼令李氏大归,后即改嫁河内人苟宾为妻。王禁因见政君已经长成,许与邑人蒯姓,蒯姓未娶即夭。赵王闻得政君美貌,拟聘为姬;甫纳财礼,赵王又是病故。王禁见政君叠丧二夫,甚是诧异,因邀相士南宫大有来家,为政君看相。

南宫大有一见政君,即伏地称臣。政君又羞又吓,躲入帷内。王禁心里暗喜,便问南宫大有道“君如此举动,难道吾女要做后妃不成”南宫大有道“令爱若不大贵,请断吾头”王禁重谢使去。乃教政君学琴。政君一学即会,复负才女之誉。远近争来作伐,王禁一慨婉辞。政君年十六,承宣帝宫中一位婕妤的介绍,执役宫内。

那太子良娣司马氏得病垂危,太子奭痛不欲生,百计求治,终无效验。良娣也自知不起,泣语太子奭道“妾死非由天命。想是东宫姬妾,见太子怜妾太过,阴怀妒嫉,咒我死。我死之后,太子必须替我报仇”说罢,双颊生火,喘气不止。太子奭答道“若待日后报仇,汝已不能眼见,此时就让我到各房搜查。如无其事便罢,倘若被我查出,我一定活活处死,给你出气就是了。”太子奭说完这话,真的亲去搜查。

岂知竟在一个姓阮的良娣房内,搜出一具二寸长布做的小棺材,棺内睡着一个通草制成的裸体妇人,胸前写着绳头小字。细细一看,却是司马良娣的姓名,籍贯时辰八字。

太子奭看完,直气得抖。就把此物,拿在手中,一把揪了那个阮良娣的头,拖到司马良娣的病榻前面,飞起一腿,对准阮良娣身上,把他踢得倒在地上,喝声跪着等死。又将那一具小棺材递与司马良娣看道“世上竟有这样黑心狠毒的妇人”司马良娣赶忙接到手里一看,顿时气得昏晕过去。太子急忙把他唤醒,只听得司马良娣呜咽道“我与他无冤无仇,何故这般害我”太子奭不及答话,正想去抽床上悬着的那柄宝剑,打算把阮良娣一刀两断的当口,司马良娣连连止住道“太子且莫杀他,最好此人让我亲手处治,我死后方才甘心。”太子尚未答言,那个跪在地上的阮良娣自知没命,便趁司马良娣在与太子说话的时间,只听得砰嘭的一声,阮良娣的脑袋,已经碰在壁上,脑浆迸出,一命呜呼。太子一面命人把阮良娣的尸拖出;一面想去劝慰司马良娣。谁知司马良娣早和阮良娣两个双双的同赴阴间打官司去了。太子奭一见司马良娣死得口眼不闭,几乎要以身殉。嗣经众人力劝,方始稍止悲痛。安葬司马良娣之后,迁怒各房姬妾,非但不进各房之门,且不准他们见他面。41宣帝知道此事,也怪阮良娣太妒,除将现任大夫阮良娣之兄阮甘霖革职外,又因太子年已弱冠,尚无子息,此次为了司马良娣之事,谢绝姬妾,如何会有子嗣乃嘱王皇后选择美貌宫女数人,俟太子入朝皇后的时候,当面赏赐与他。王皇后听了,自然照办。等得太子入见,将已选五人,装束得像天仙一般,笑问太子道“这班宫女,何人最美太子若是合意不妨领去”太子答道“儿臣悲悼司马良娣,实在不愿再见其他妇女。”王皇后道“司马良娣死得固属冤枉,你的父皇已把阮甘霖革职,也算对得住司马良娣的了。你若再替他去守节,子嗣关系,如何交代祖宗宗庙呢这几个宫女,乃是你的父皇之命,不去违拗,方算孝子”说着,又指这五个宫女道“你倒说说看,这几个之中,难道一个都不赞成么”太子奭听了,勉强将眼睛朝这五个人望了一望道“内中只有一个,稍觉可取。”王皇后问他是哪一个,太子奭又默然不语。王皇后复恳恳切切地劝了太子一番,始令退去。

等得太子去后,就有一个宫娥笑对王皇后说道“太子方才答复皇后的时候,”那个宫娥边说,边指一个绛衣宫女道“太子似乎说他可取呢”王皇后听了道“此人本来贤淑,既是如此,就叫他去伺候太子便了。”说完,即命侍中杜辅,掖庭令浊贤,将这个绛衣宫女,送至东宫,交与太子。这个绛衣宫女,就是政君。

政君既入东宫,好多日不见召幸。有一天,太子遇见这个政君,忽著素服,便召他至前,问他何故戴孝。政君跪下奏道“奴婢因为司马良娣,未曾生育,阳世如果没人戴孝,阴间必甚寂寞。奴婢之举,无非要望司马良娣早日去入天堂的意思。”太子听毕,心里一个高兴,当晚就命他侍寝。说也稀奇,太子本有姬妾十几个人,七八年之中,未得一男半女,却与政君一宵同梦,便即一索得男。甘露三年秋季,太子宫内甲观昼堂,忽有呱呱之声,有人报知皇帝。

宣帝知已抱孙,当然大悦,赐名为骜。弥月之后,即令保母抱去相见,抚摩儿顶,号为太孙。嗣后常令在侧,一刻不见。就要问及。不料翁孙缘浅,不到两载,宣帝崩逝。太子仰承父意,自己一经继位,便拟立骜为皇太子。

又因不能先子后母,乃立王政君为后。立后未度一岁,即命骜为太子。其时太子骜尚仅四岁呢。元帝内事既已布置妥贴,遂办外事。将诸王分遣就国。于是准阳王钦、楚王嚣、东平王宇,次第启行,各莅封土。只将宣帝少子竟,因未长成,虽封为清河王,仍留都中。

当时大司马史高,职居辅,并无才干。他本是告霍氏有功,渐蒙先帝宠信,当日随班进退,人云亦云,所以看不出他短处,现在独当一面,自然露出马脚来了。元帝登基未久,不便斥退老臣,但把朝廷之事,责成萧望之、周堪二人决断。二人又是元帝正副师傅,因此格外信任。望之复荐刘更生为给事中,使与侍中金敞,左右拾遗。金敞为金日舦之侄,金安上之子,正直敢谏,有伯父风。更生为前宗正刘德之子,博学能文,曾任谏大夫之职。两人当然不负望之的推荐,多所辅弼。

惟独史高以外戚显贵,起初尚知自己才不及人,情甘藏拙。后见徒拥虚名,未免相形见绌,又经多数戚友怂恿,渐怀嫌隙起来。可巧宫中有两个宦官,很是用权,一是中书令弘恭,一是仆射石显。自从霍氏族诛之后,宣帝恐怕政出权门,特召两阉侍直,使掌奏牍文件。两阉小忠小信,颇得宣帝欢心。尚幸宣帝是位英明之主,虽然任用两阉,犹能制其跋扈。及至元帝手里,英明已经不及乃父,又属新主嗣阼,对于旧日近臣,更要重视三分。因此之故,两阉得以蹯踞宫庭,渐渐欺蒙元帝起来。正想联络外援的当口,史高有心结合,自然打成一气,表里为奸了。石显为人尤其刁滑,时至史高府中,参预谋议。

事被萧望之等看破,特向元帝进言,请罢中书宦官,上法古时不近刑人的遗训。元帝其时已为两阉所尽,留中不报。望之愤而辞职,元帝居然准奏。因此国事日非,已不似宣帝时代太平。

这且不在话下,单说元帝因为时常有病,每每深居简出,只在后宫取乐。那时除了王皇后外,要算冯、傅两位婕妤,最为宠幸。傅婕妤河南温县人氏,早年丧父,母又改嫁。傅婕妤当时年幼,流离入都,得侍上官太后,善伺意旨,进为才人,后来辗转赐与元帝。凭他的柔颜丽质,趋承左右,甚得欢心。就是宫中女役,因他待下恩多,无不极口称颂,常常饮酒酹地,祝他康健。几年之后,生下一男一女女为平都公主,男名康,永光三年,封为济阳王,傅婕妤因得进号昭仪。元帝对他母子二人,万分怜爱,甚至过于皇后太子。光禄大夫匡衡,曾经上书讲谏,请元帝分出嫡庶,不可使卑逾尊。元帝总算采纳,遂任匡衡为太子太傅。匡衡受命之日,倒也高兴,以为元帝既是纳谏,必定已知前非。岂知元帝怜爱傅昭仪母子如故,匡衡只得辞职,元帝并不挽留。

傅昭仪之外,就要轮到冯婕妤了。冯婕妤的家世,又与傅昭仪不同。他的父亲,便是光禄大夫冯奉世。奉世讨平莎车,嗣因矫诏犯了嫌疑,未得封侯,元帝初年,迁为光禄勋。未几陇西羌人,为了护羌校尉辛汤,嗜酒好杀,激变起事。元帝素知奉世深谙兵法,授为右将军,率兵征讨,一战平羌,封为关内侯,升任左将军,并授其子野王为左冯翊。冯婕妤系野王之妹,由元帝召入后宫,拜为婕妤,生子名兴,渐承宠幸。永光六年,改元建昭。这年冬季,元帝病体大愈,率领后宫妃嫔,亲至长杨宫校猎。文武百官,一律随驾。到了猎场,元帝在场外高坐,左侍傅昭仪,右侍冯婕妤。此外六宫美人,统统像肉屏风一样的围在后面。文官分立两旁,武将都去射猎。闹了一阵,各献所获的飞禽走兽,元帝分别赏赐酒食绢帛。余兴未尽,复到虎圈前面,观看斗兽。傅昭仪与冯婕妤二人,他们与元帝本是行坐不离的,自然随着元帝左右。虎圈内的各种野兽,各有铁笼关住,一经放出,兽出兽斗,凶猛无比。元帝同着傅、冯等人,看了那些猛兽咆哮跳跃,互相蛮触,有用角斗的,有用口咬的,有用爪抓的,有用足踢的,真比现在的马戏还要好看几倍。元帝看得大乐,急命献上酒来,边喝边看。正在有趣的当口,陡闻呼啸一声,只见一只极巨的人熊,跳出虎圈,直向御座前面奔来。那种张牙舞爪的凶相,大有攫人而噬的情状。幸而御座之前,还有铁栅档住,那只人熊,用爪抓住栅栏就想耸人吃人。说时迟,那时快,元帝与一班妃嫔,一见势已危急,不及呼唤从臣,大家急急往后四散地奔逃。那位傅昭仪更是胆小,早已不顾元帝,他却逃得最快。其余一班妃嫔,也有哭喊的,也有跌倒的,也有失鞋的,也有落帽的,兀像一阵花蝴蝶的各处乱飞,只顾自己,哪里还有工夫再管人家。独有冯婕妤却不慌乱,反而挺身上前,挡住那只凶巴巴的人熊。元帝见了,吓得边跑边呵道你怎的不逃呀”说了这句,又连连地跺足道“冯婕妤今儿一定喂熊了”说声未了,幸见几个武士奋不顾身的,各用武器,把那一只小熊乱斫乱击。没有一会,只听得那熊几声怪叫,方始毙命。元帝回头再看冯婕妤,见他花容未变,依然镇定如恒。忙把他一把拖到身边问他道“你可是活得不耐烦了么难道不怕它吃你的么”冯婕妤答道“妾闻猛兽攫人,得人而止。妾恐那熊害及圣躬,故而拼了性命,挡住那熊,让它在吃妾的时候,好使陛下脱身。”元帝听至此地,不等冯婕妤往下再讲,赶忙紧握冯婕妤的玉臂大息道“爱卿的忠心固属可嘉,难道忘了朕爱你如命的么”冯婕妤道“二害相并,择其轻者,像妾这般的人,世上很多,失一不足为惜;陛下是系社稷宗庙安危的人,岂可没人替死妾闻我们高祖皇帝,军中危急的时候,曾有纪信化装替死。妾亦食君之禄,哪好专顾自己生命呢”元帝听了,心里一个不忍,居然落下泪来。这天回宫之后,即封冯婕妤为昭仪。昭仪这个官名,是元帝新设的,仅较皇后小了一级。当时宫里既有两位昭仪,傅昭仪受封在前,自然不甚愿意;从此对于冯昭仪,差不多像相面的尹、邢两不相下了。冯昭仪既是如此得宠,中书令石显,最会趋炎附势,他便力保冯昭仪之弟冯逡,说他如何贤能有为,要请元帝重用。元帝即将冯逡召至,原想授他为侍中,谁知冯逡这人,倒是一位有志之士,反把原保人石显狠狠地奏参一本。元帝听了,盛怒之下,几乎要将冯逡斩,幸看乃姊之面,降为郎官。石显为冯逡参他不动,便向廷臣现着得色道“这个小鳖蛋,这般没有良心,我倒要看看他乃姊的威风有几时呢”大家听了,都拍他马屁,反怪冯逡不好。石显又有一个胞姊,名叫石华,因爱郎中甘延寿为人,欲想嫁其为妻;偏偏甘延寿看轻石显,不愿与婚,石显自然衔之刺骨。

建昭三年,甘延寿任西域都护骑都尉,与副校尉陈汤同出西域,袭斩郅支单于,传长安。廷臣皆为甘、陈二人请封,石显单独反对,因此罢议。甘、陈何故袭斩郅支,阅者且听不佞补叙。原来匈奴国从前内哄的时候,幸得冯夫人僚,出来调解,公认呼韩邪为一国之主。郅支事后怨汉袒护呼韩邪,拘辱汉使江舧始等,遣使入都求加封号。元帝特派卫司马谷吉持诏前往驳斥。郅支大怒,杀死大使谷吉。自知负汉,又闻呼韩邪与汉和亲地位渐固,恐遭袭击,正想他徙以避其锋。适有康居国派使迎他,要想与之合兵,共取乌孙,郅支乐得应允,当即引兵西往康居。康居王便以其女配与郅支。郅支亦有其女配与康居国王,互为翁婿,真是野蛮国的行为。元帝既知谷吉被杀,特命甘延寿、陈汤二人出征康居,一仗大胜。郅支方欲遁去,已被甘、陈袭杀,并杀死阏氏太子名王以下千五百人,生擒番奴四百十五人,搜得汉使节二柄,及谷吉前时所赉诏书。回朝之后,二人之功,几为石显所没。后由刘更生挺身廷争,元帝恐寒将士之心,始封甘延寿为义成侯,陈汤为关内侯;复追忆冯奉世前破莎车,功与甘、陈相等,亦拟补封侯爵。嗣又因奉世已殁,且破灭莎车,是先朝之事,搁起不提。

不久御史大夫繁延寿又殁,朝臣多举冯野王可以升补。石显又来反对道“冯野王虽然有为,可惜是位国戚;如果重用,天下必说朝廷不公。”元帝听了,乃以张谭补为御史大夫。当时石显的权力,比诸此前的霍光,也不相上下了。正是

宫中纵有英明主,朝上偏多跋扈臣。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41请牢记收藏,&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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