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软弱’的父亲,通常就有‘彪悍’的子女,陶舒琼一股脑骂道:“陶敢,你有没有素质!我爸也是你爸,你成天在他面前作威作福,就不怕我妈……”
她一时嘴快搬出陶素琴,搁在以往还有点用,可现在,陶家唯一压得住这祖宗的人已经没了,提到她,只会让父女俩更难过,陶敢更肆无忌惮。
陶敢果然被戳中了痛脚:“你个臭婊子,那是我妈!还你妈你妈地叫,不要脸!”
其实现在纠结这个根本没意义,但陶敢也想不出什么可以反击的。
一方面,他震惊于警方居然会怀疑到他头上,毕竟死的可不止他妈,还有1000多号人呢,他哪有那个胆子!
另一方面,他触景生情,越靠近殡仪馆,越暴躁难安,吴敏那番责怪彻底将他钉在耻辱柱上,这下,他妈真是因他而死了。
要不是警察拦着,陶敢真想把尸体偷出来看看,最好他妈不是死在地铁上……对,她可能是高血压犯了才死的,那跟她坐地铁不就没关系了!
陶敢建好了心理防线,也不管何均一直在使眼色,将矛头对准了吴卡。
“吴警官,就一句话,我妈尸体在哪,她遗物又在哪,趁早归还!我想,警察没权利私藏公民的遗物吧!我妈光一条丝巾就好几万,钱倒不算什么,但我当儿子的,作为她唯一的亲人,总要留个念想吧?”
陶舒琼扶着吴敏到门口,交给鲁旺照顾,回来听到‘遗物’二字,不禁气笑了,而后,心底泛起阵阵悲哀,替陶素琴感到不值。
只要警方还没公布陶素琴的死讯,那么陶素琴就没有被宣判死刑,陶敢却左一句尸体,右一句遗物,巴不得他的亲生母亲此刻就冰冷冷地躺在冷冻柜里似的,简直比畜生还不如。
“你想拿到妈的遗物?”陶舒琼忍不住讽刺,“我告诉你,这辈子你是别想了!”
吴卡跟楚根长对视,心中均大骇。
陶素琴同她的所有衣物和物品失踪了,这是绝密,就连他们跟吴敏说的那些信息,都是通过第三方拿到的,至于手机,根本就没见着。
陶舒琼怎会如此笃定陶敢拿不到遗物呢?
吴卡上前一步:“你是陶素琴的继女,陶舒琼?”
“是。”
“10月21日早上,你在哪里?”
“我在学校,我开学后有半年的课,要到11月底才出去实习。”
“10月24号,你为何突然从学校返回陶素琴位于天府花园的别墅?”
陶舒琼咬唇:“我妈每个周三都会给我打电话,问我的学习情况,她没打,再加上我爸言辞闪烁,我就担心我妈是不是生病住院了,所以才回去。”
虽说是无血缘关系的继女,陶素琴却发自内心地关照陶舒琼,操心她学业和实习之余,还会给她很多为人处世的建议,常常主动问她跟同学处得怎么样,寝室有没有闹矛盾,甚至还问她大学开不开家长会。
陶敢上初高中那几年,陶素琴离婚了,公司的事务繁重,她不免疏忽了对陶敢的教育,现在,她似乎将教育陶敢的失败经历引以为戒,转移到陶舒琼身上来弥补作为一个母亲的缺憾。
短短几句话,对陶敢的打击却是致命的,前边无论警察怎么逼问、何均怎么制止,他都没怂过,可这下,他却脖子一扭,拉开椅子坐下去,把脸埋在胳膊里。
吴卡问道:“关于你母亲离开家,去搭乘地铁,你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吗?”
日轨列车(51)
火化间人很多,却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这股幽寂好似是对逝者的敬畏、对生命苦短的可惜,又好似是对眼前一地鸡毛的嗟叹。
此时此刻,三号火化炉里,减虞正凝神等待陶舒琼的答案。
只要警方稍微一暗示,陶舒琼就会明白,那双鞋子根本就是假的。
覃佩韬透露泰方生物的消息时,他几乎立即想到死亡预告里那名戴爱马仕方巾、穿香奈儿单鞋的女性,就是陶素琴。
他看了大量陶素琴的新闻,发现她十分节俭,同一套制服常常穿很多次,而香奈儿只出现过一款。
他赌赢了。
陶素琴的遗物仍在警方手里,看来他们不笨,没被何均等人牵着鼻子走,真是出乎意料。
黑洞洞的炉子,飘着沉重的灰味,元赑鼻子里塞着布条,悄悄把炉子铁门缝推大一些。
这行为堪称冒险,一不留神就咯吱一声,当场收获两枚银手镯,而减虞居然没发怒——
元赑侧脸,借着一缕浑浊的光看减虞。
他沉默得像座雕像。
“我妈少了一条爱马仕丝巾,她平时从来不戴那条丝巾,因为那是我爸送她的。”陶舒琼说。
“什么样的?”吴卡着急道,“还有别的吗?”
陶舒琼道:“其他的,我,我不知道。”
窸窸窣窣一阵,好像是陶舒琼从网上找到了丝巾图样,那警察招呼人来拍。
这条丝巾的样式有什么特别的?
明明陶素琴的遗物都在警方手里,他们肯定早就确认了死亡预告里描述的人就是陶素琴。
为什么陶舒琼说出这个信息,警察却那么激动?
减虞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诡异。
陶舒琼隐瞒了鞋子,是怕警方把遗物要回去?
元赑把手机压在胸口,死死捂住底端一排扬声器开了机,幸好关机前减虞就调成飞行模式,打开时没一点声响。
白色的光顿时照亮两人的下巴。
元赑拱了拱减虞的肩膀,打字道:“那姑娘早上去寿衣店,也是去买骨灰盒?给她妈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