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思賢眼眶的淚還沒幹,只「嗯」了一聲。
高安和拿了外賣,站在餐廳桌前,「哥,來吃飯。」
「安和。」年思賢靠在客廳的牆上,看著他。
「嗯?」高安和抬頭,彎彎眼眸看著他。
「我們分手吧。」年思賢淡淡的語調,好似在說著一件特備平常的事情。
高安和覺得一定是自己耳朵壞掉了,手上拆著外賣的包裝,沒有停的意思,他打開食盒的蓋子,看了看,「我備註了不放香菜的,可竟然在這湯里放了蔥花,我下次一定投訴這家店。」
「安和,我們分手吧。」年思賢見他裝作沒聽到,又重複了一遍。
高安和轉身去廚房,拿了一隻空碗,一雙筷子,將外賣盒裡面的蔥花一顆一顆的夾到碗裡,只見熱湯的霧氣飄在空中,暖了一小捧家裡的溫馨。他嘴裡念叨著,「我哥不吃蔥花的。」
兩人半晌無話。一個人頹廢的靠在牆上,一個人一粒一粒的挑著湯里的蔥花。
漸漸的,那湯里的熱氣都消散沒了。
可拿著筷子的人仍在仔仔細細的挑著。
年思賢走到餐桌前,按住高安和拿著筷子的手,「別挑了。我不想吃了。」
「我下次一定備註香菜和蔥花都不要。」
「安和,」年思賢壓住了有些哽咽的聲音,「你知道的,不是因為這個問題。」
高安和一臉無措的盯著他,「我下次再也不定這個外賣了。哥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年思賢扳著高安和的下巴,讓兩人對視,「安和,我說的你聽見了,對麼?」
高安和忽就紅了眼眶,「啪嗒」筷子落在桌上,眼淚也落到了年思賢的心裡。「什麼意思?」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原來應用在分手上亦是如此,年思賢覺得渾身已沒有了氣力,「分手。」
「為什麼?」
「我不想說出難聽的話來,咱們好聚好散。」年思賢忍著心上的疼,轉過身去。他怕自己若是再不轉身,就會瘋狂而不顧一切的闖到高安和的懷裡。
高安和從身後抱住他的腰,一字一頓,清清楚楚的告訴他:「沒聽到。聽不懂。」
年思賢使勁兒想掰開腰上的手,可高安和死都不肯放開,兩人僵持著,相互拉扯。力氣越來越大,幾欲打起來。
年思賢的手指緊緊的拽著高安和的掌心,那指尖都泛出來了白色,他是了解高安和的,更了解高安和對自己毫無緣由的寵愛。頭一遭,他想利用這樣的寵愛,恃寵而驕一回,也應該是最後一回了。他說了一句:「疼。」
果不其然,那箍緊在腰間的手,一下就鬆開來。
年思賢不想扯些爛掉牙的謊,可行到此刻,他知道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他將過錯都攬上身,轉身看著高安和說:「是我對不起你。我想結婚,我想過普通人的生活。」
世上再沒比這更難聽的話了。高安和鬆了手,把著他的肩膀,恨不能將他骨肉都揉進肚裡,他上下牙咬在一起,氣得渾身顫抖,苦笑問:「這算什麼,分手炮麼?」
年思賢看著他,將所有可以偽裝的力氣都用在眼神上,他要讓自己堅定,要讓高安和以為自己心意已決,「吃虧的是我。」
「可是你也爽了,不是麼?」高安和還試圖去哄他,「我喜歡你。」
年思賢閉上了眼,他不想讓眼前這人,看見自己止不住的眼淚。他說喜歡我,高安和說他喜歡我。他第一次當著自己的面說,喜歡我。可竟然是在分手的時候。
「年思賢,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麼?」喜歡到捨不得說出口,生怕哪怕那樣明目張胆的告白,會被人聽見,偷走他從未有過的幸福和滿足。
知道啊。年思賢不敢說。
那樣的喜歡,不必宣之於口,卻充斥在他的周遭。
是他睡前電話那端的雨聲和風聲,是他夢時圍繞身畔的溫暖環抱,是他難過時耳邊哄著的輕聲軟語,是他覺得孤獨害怕時唇邊的撫慰和安心。
年思賢知道,沒有人比他更知道了。
高安和見他不說話,明白哥哥這是在通知他,不是在跟他鬧脾氣。年思賢這樣的人,看著溫柔平淡的,什麼都好說,可一旦固執起來,心裡決定了什麼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動。他若是不固執,他也不會失眠了。
高安和已經明白,哄他是沒用了,就耍起無賴:「是你睡了我,必須對我負責任。」
「我們天天睡在一起,夜裡索吻的人不是你麼?要我抱著給我親的人不是你麼?那些是什麼?」
「我夜裡春夢,夢見吻別的姑娘。」年思賢閉著眼睛,垂死掙扎的說著騙鬼的話。
高安和傷心極了,可他努力的在說服自己,這些都是氣話。「不分手,想都別想。」
年思賢渾身乏力,他沒有力氣再去說服高安和。話已至此,也許明天一早,他就明白了吧。他不再掙扎,也不再解釋,什麼話都沒有說,走到臥室躺上了床。
這夜裡依然有個溫暖的懷抱抱著自己,還一直喃喃自語,「不分手,哥哥,不分手。」不知是高安和的夢話,還是自己夢裡的場景。朦朧間,年思賢告訴自己,那就自私一點吧,最後一晚,再睡一場好覺。再,多抱一晚吧。
無論多捨不得,也就只這最後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