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如坐針氈,巴不得快快結束這餐飯。
年思賢今日開車,沒有喝酒,可為什麼腦中卻如醉了一般,他甚至不大記得後來發生了什麼,好像高安和送了他什麼禮物,然後兩人都說吃不下了,就把生日蛋糕拎回家。
高安和已經確定年思賢一定是知曉了,因為年思賢的不妥之處,太過明顯,在開門時,門鎖的指紋應該是他的右手食指,可他卻用左手試了又試,終於在門鎖第三次提示:「密碼錯誤」時,高安和左手拉住了年思賢的左手。
年思賢抬頭一臉迷茫的看著他,高安和鬆開他的左手,又拉起年思賢的右手,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他的食指,將指紋放到密碼鎖的開鎖區。
「叮咚!」門鎖應聲而開。年思賢這時才後知後覺,將手指從他掌心奪回來。亂了,一切都亂了。不對,這樣不對。
年思賢進屋連拖鞋都忘了換,直接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哥。」高安和叫住他,「你的生日禮物。」他將手裡的紙盒遞給他。
「謝謝。」年思賢敷衍的接過紙袋,只想跑到屋裡去自己待一會兒。
「哥,換鞋。」高安和看出他的慌亂。
「別管我了!」年思賢站在離門口五步遠的地方,吼了一句。他嗔怒於這樣心神不寧的自己,又不知道自己怎麼忽然就發了脾氣。這些年自己過的如個苦行僧一般,他也詫異於——自己竟然會發脾氣。那禮物和外套一起被丟在沙發上,年思賢伸出手掌在自己頭上一頓揉抓,兩隻腳一蹭,將鞋脫了,甩到地上,只穿著襪子走進自己的房間裡。
高安和已經清楚明白,自己的心意被年思賢識破了,既然如此,反倒淡定了許多。他將蛋糕放進冰箱裡,而後走回到門口,跪下身來,一隻一隻撿起來年思賢亂躺在地上的鞋,擺到鞋櫃裡,又取出年思賢那雙淺灰色的拖鞋,悄悄放到年思賢臥室的門口。
年思賢入了臥室,關上門,順勢就靠在了門口,慢慢滑落在地,他坐在地板上,愣了半晌,直到聽見高安和的腳步聲,他心裡忽然跳的厲害,他終是明白了小鹿亂撞的意思,側耳貼在門上,他以為高安和要來擰動門把手,推門而入。
忽就不知所措起來,期盼他推開門,又希望他離自己遠遠的。那腳步聲在門口駐足了一會兒,能聽見高安和的手已經把在了門把手上。不知過了多久,門鎖並沒有轉動的聲音。門外傳來一聲低沉的嘆息聲,高安和的腳步聲又響起,他走了。
「你是不是……」這猝不及防的聲音將自己嚇壞了,年思賢幾乎不敢相信,這話是從自己口中說出來的。理智占據著高地,他在臨近深淵時懸崖勒馬,將後半句吞回肚裡。他正慶幸於沒說出口時,高安和回答了他。
「是。」高安和說,是。
是什麼?年思賢不敢問,好似也不必問。
高安和退回到年思賢門口。他看不見年思賢,可自己已經看穿了這道門。他知道哥哥一定背對著靠在門上,就也靠在門的另一側,好似兩人背靠背說著心事。他沒有繼續開口,他等著心上的人來問他。問,你是不是喜歡男生?問,你是不是喜歡我?
不論他問什麼,只要他問了,高安和都會回答,是。
可年思賢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他沒再說話。他知道若是他打開這道門,就能擁有門外的陽光和溫暖,可這道門在他心裡上了鎖,他一時間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有開這道心門的能力。他站起身來,一步一步的走到床前,閉上眼,倒在床上。
年思賢又失眠了,清晨的時候,小區裡的喜鵲叫個不停。他聽見高安和起床了,在衛生間洗漱的聲音,他聽見高安和問「哥,你醒了麼」,他沒有回答。他聽見高安和換鞋的聲音,聽見門「咔噠」一聲關上的聲音。
他都聽見了,可他不敢走出門來。
他從未想過這個可能,但這個「可能」卻發生了。他覺得該給自己一段時間好好想想。
打開門的時候,發現門口放著昨日那個生日禮物紙袋,上面貼著一張寫滿字的便簽紙:生日快樂。手機卡已經換好了。
紙袋裡放著最款的手機和他原來的那個,這時他才發現,昨夜將手機放在外套口袋裡,一起丟在了沙發上。高安和送他的生日禮物是一個手機,兩個顏色、款式都一模一樣的手機,換掉原來兩人一模一樣的舊手機。
他想著要是退回去還要跟高安和解釋,也不是什麼貴重的禮物,就收下了,高安和的工資卡他從來沒動過,早晚都是要還給他的。成年人之間的社交,最重要就是互不拖欠,若有一日他要搬走,這手機就當這些時候的房租好了。
是了,這樣的想法提醒著他,他想尋的答案,是跟高安和,不拖不欠。
手機打開到高鐵預訂頁面,他毫不猶豫定了北京到蘇州的高鐵,中午的列次,晚上就到,他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第19章凡間滋味(1)
蘇州的冬天遠沒有北京冷,可也並不溫暖,是一種潮濕的冷,讓人總想躲在屋裡。
離開北京的那日,門口長街上兩排銀杏樹上的黃葉,忽然一夜間盡數隨著北風飄落在地。年思賢猶記得行李箱壓在厚厚銀杏葉上發出的聲響,他曾回頭望了望那銀杏樹,光禿禿的樹幹上,沒幾片葉子能倖存。
可蘇州的銀杏樹還是風華正茂賞葉最好的時候,橙黃的銀杏果,金黃的銀杏葉都好好的待在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