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桌上的橘子了吗”魏堇歆道。
“看见了。”宋云修小声回答。
“吃一些。”
此时文莺已送了热水过来,魏堇歆接过,放在里面,又给他拉上遮挡的幕帘,道“朕就在这儿,你自己拿着擦一擦。”
宋云修一个人坐在另一侧,心上忽然漫上无数委屈。
都怪孙芹,若不是孙芹打了他的浮元子,陛下怎会被吹风怎会好端端生气他也不会这个样子坐在这里,丢尽了颜面。
宋云修轻轻解开衣服,拿着热水帕子往身上擦,魏堇歆一动不动站在外面听着水声,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那大约是十岁,她刚刚萌生了对男子身体的好奇心,身边又只有一个宋云修,便求着宋云修脱了衣服给她看一看。
她那时不知什么男子名节,只觉得宋云修已与她定下婚约,岂不百无禁忌,便求了宋云修好久。
她不知,宋云修却是知道的,他只是一直温温软软地拒绝,也不多说其中缘由。
后来魏堇歆与同去上学的五皇姐起了冲突,大打一架,魏堇歆飞起一脚将地方踹入荷塘,当时似乎是月君,带着那个小娘们上未央宫来告状,父君狠狠责罚了她一通。
魏堇歆当时满腹委屈,把自己关在屋里大哭,她只是踹了那小娘们一个窝心脚,把她踹湖里了而已,五皇姐可是指着她的鼻子骂了她三四句啊
她哭得连晚膳都吃不下,是宋云修悄悄进屋来哄她,他哄了半天也没哄好,只好在她耳边悄声道“歆儿若是肯吃饭,我便脱衣服给歆儿看。”
魏堇歆听完,立马不再哭了,盯着宋云修吃完了饭,生怕他突然反悔跑了。
魏堇歆至今都忘不了那天夜里,宋云修含羞隐忍的神情,她一时看得忘乎所以,正想伸手去摸一摸,身后就传来一声厉喝“魏堇歆你在干什么”
父君现了她们,魏堇歆被骂得极惨,还要抄五十遍书。
然而父君骂完她,又将宋云修也叫了去,魏堇歆生怕父君也罚他,悄悄搭了耳朵在门上偷听。
“云修,你是男子难道不知道名节对咱们男儿是何等重要吗歆儿不知事,你怎么还纵着她”
那时,她站在门外,透过门缝艰难地去看他,清清楚楚听见宋云修说“歆儿是我的妻,她要什么我都给她。”
当时魏堇歆看不见宋云修的神情,若让她一想,觉得他一定是目若星辰、神如朗月,叫人一见倾心的。
那句话,本值得她一直揣在心里,反反复复回味,可当初听到这句话时她心里多甜,后来再想起时就有多锥心。
思绪渐轻,魏堇歆听见幕帘之内的水声停了。
她道“柜子里有男装,你且换上。”
宋云修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不用了陛下,微臣”
“换上”
她提声驳一句,宋云修便不出声了,安安静静在里面换衣服,换完了便说“微臣换好了陛下。”
这是在等她去给他把帘子拉开。
魏堇歆一手拉掉幕帘,看着桌上那个被剥开的橘子,只消失了三瓣,笑音道“怎么,橘子太酸,不合太傅口味”
“没、没有。”宋云修紧张道,然后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拿住橘子又开始吃。
案上的汤圆已经凉了,魏堇歆想他这一路过来,想必晚上什么也没吃,吩咐文莺让厨子下了碗清淡的汤面,连人带面给人送去了椒房殿。
“明日一早,朕再让人送你回家。”
宋云修不敢反驳,悄声下去了。
见人走了,文莺才道“陛下,上元灯会已经散了,孙二娘那边可要停下”
魏堇歆目光幽冷,勾唇道“文莺,你这是讲的什么笑话,朕说的可是等上元灯会结束。”
算上今日,灯会还有两日才结束。
文莺微顿,轻声说了句是。
椒房殿内,宋云修吃着面,这面还是他小时候那个口味,他一个人坐着吃,倒也自在,之前在宫门口受的委屈也渐渐地散了。他身上穿着的是陛下那里的衣服,上面带着淡然的凤尾香,萦绕在宋云修鼻息之间。
宋云修忽然开心起来,轻轻笑了笑。
陛下还是之前他所认识的陛下,她一定会好起来的,会成为大魏明君
皇宫外,孙芹被人死死钳住长跪于地,她双膝冻得早已没有知觉,两边的脸颊俱肿得老高,渗着血。
孙芹双目直,这些人每隔一会儿就换一个人来打,每次打的力度只会更重,没有更轻灯会还没有结束吗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家等她回家一定告诉她娘,将那贱女人碎尸万段
后半夜,孙芹开始一口一口地吐血,连意识也不清醒了。
文莺将她的状况告诉魏堇歆,魏堇歆懒声道“让孙月槐来收尸罢。”
文莺道“陛下,孙家二娘还活着,若是此时下令停下”
“她心中想必积怨已深,朕为何要留这样一个祸患。”魏堇歆目光冷冷,孙芹在外面骂了宋云修什么,那三个字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