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婳走到琴房,房门闭合,光亮被遮挡在身后,她脸上浅淡的一层笑意也跟着隐没在暗色。
夜色沉寂,潮水般的黑色张牙舞爪朝她生扑过来,顷刻间就将她纤弱的躯体吞没,像她刚被带进温家的那个晚上。
她和弟弟是烈士遗孤,在大伯家养过一年后,因为一些原因又被温家收养。
这件事在当时热闹过一阵,天天见报,茶余饭后谈的都是关于黎父黎母因公殉职的事迹,以及关于两姐弟动向的消息。
办完收养手续来来到京市的那天,她被带到温氏旗下广告部的摄影棚,拍下一组照片。
之后,她和弟弟被带回温家,做了温家二小姐,小少爷。
她的照片被印在温氏旗下主推的一款饮品上,刚上线就卖断货。
不过短短数月,一家破产边缘的企业扭亏为盈,杀出一条血路,自此成为京市区乃至半个中国饮品行业的龙头老大。
苏阑也从温氏副总一职晋升为执行总裁,名利双收。
十岁的她懵懂无知,以为得到一场救赎。
二十岁的她早已看得分明,所以平静接受。
只是她总是想起苏阑在街上牵起她时手的温度,是令人怀念到想要落泪的暖。
十年了。
也不知道,今年春日,小院的梨花开得好吗?
晏欢的电话适时打进来,拉回黎婳纷乱的思绪。
她心里记挂着这事,迫不及待便单刀直入:“怎么样婳婳!阑姨她怎么说呀?”
下午的时候她叫家里最会扒料的狗仔把盛琅查了个底朝天。
他风评极好,少有爆料,但业内消息互通有无,这一查,倒真叫狗仔扒出来些东西。
证据不多,三张照片,三个女人,足以叫她气得恨不得提刀剁人。
知道好友的难处,晏欢斟酌了许久,叫她家公司的金牌娱记把盛琅胡来的照片透露给苏阑,想让她看清盛琅私下的荒唐,打消让黎婳和盛琅联姻的念头。
黎婳心里揣着答案,劝说无果,知道她家公司的人做事手段利落干净,就由着她来了。
苏阑或许会起疑,但这京市想要和盛家攀亲的人、不想两家达成合作的人并不在少数,她对家里的安排表现得又一贯乖顺,这不算引火烧身。
“没说什么。”
黎婳眨了眨眼,像是怕晏欢忙活一场后失望,说得平静。
“婳婳。”轻轻一声饱含失落的呢喃后,对面沉默了很久,轻声道:“把弟弟接出来吧,我偷我爸的钱养你们。”
黎婳轻笑一声:“胡说什么呀。”
打开琴房的灯,骤然亮起的光线映出她璨如夜星的双眸。
“欢欢……”黎婳对苏阑没有怨言,所以一时间也词穷,顿了顿,温言宽慰她。
“婚事也不是现在就定了,还有时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现转机了呢。”
两家合作具体事宜还没有谈妥,所以婚事不会这么快敲定。
“都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事情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于她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别担心我……退一万步说,就算最后只能嫁给盛琅,他这个人吧,面子上总是过得去的,最坏最坏的结果就是这样,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对我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从来就没有很贪心过。
即便最后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也远胜从前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