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德嗤之以鼻:“祝你好运。”
斯特兰奇在清晨醒来。
他迷蒙地眨着眼,感到空气油润如春雨。口中不知为何残留着一点甜味,他下意识地舔了舔牙齿,舌尖从牙缝里勾出几缕甜丝。他又咳嗽几声,从喉咙口咳上来几粒碎块,尝起来咸中带甜,香味扑鼻。
昨晚睡觉之前……他忘记刷牙了?
但那不可能,先不说他从来不会在睡前忘记刷牙,就算是他忘了,一整晚过去之后,口里的味道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清澈香甜,舌头上毫无黏腻之感,就像刚刚含化清新口气的薄荷糖。
斯特兰奇坐起身。
面前的场景完全在他预料之外。
他这辈子肯定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能有一天会在一片花海中醒来。
目之所及之处全都是花:偌大的花朵,花瓣肥厚而圆润,浓烈的红浪中泛着淡淡的橘色。它们开放得如此热烈,仿佛一片无垠的火海,然而这里实际上还是他原本所住的病房,原本温馨的米色装潢在这种艳丽的红色衬托下,显得如此凄清、惨淡与荒凉。就连窗框中的太阳也在花浪中显得那么空洞,冷冷切切,黯淡无光。
“你醒了。”一个人说。听口音是英国人。
斯特兰奇有点想起来昨天生的事了,虽然那些记忆仿佛残留的梦境一般朦胧,然而他越是思考,它们就越是清晰明白。可见昨天生的事情绝不是一场梦,梦都是越回忆越模糊。
那不是一场梦。
……斯特兰奇有很多问题。
“你是谁?”斯特兰奇又问了一遍。
“康斯坦丁。约翰康斯坦丁,混球。”康斯坦丁没好气地说,“你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你到底是怎么靠这种小脑袋瓜考上医学院的?”
斯特兰奇打量四周的花。它们密密麻麻地盖在他身上,显然昨晚他就是拿这些玩意儿当垫子和被子睡觉的。
他头皮麻:“这都是他的血。”
“……哈。”康斯坦丁惊诧地转过身打量他,“昨天的事,你记得多少?”
他还记得多少?他全都记得。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甚至包括铺满了整个房间的血和诡异的人群,也包括他最后吐到昏厥。斯特兰奇研究着康斯坦丁,慢慢地讲述着他记忆中的一切,半心半意地希望昨天生的全都是他的幻觉。
他不知道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但花海中的康斯坦丁比昨日更加消瘦。
他身上笼罩着迷雾一般的朦胧感,好像一张过度曝光的老照片,面目模糊,躯体苍白,唯独某种非物质的气质被凸显出来现在,斯特兰奇很有理由怀疑这位康斯坦丁不是人类。
“看来你全都记得。”康斯坦丁说,“好,斯特兰奇先生,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个?”
“……”斯特兰奇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拒绝,但他最终识相地妥协了,“好消息有多好,坏消息有多坏?”
“好消息是你的手完全可以恢复原状,甚至更敏捷灵巧。”康斯坦丁抽了一支烟放到唇边,“坏消息是你的生活永远无法恢复原状。好坏程度堪堪打平吧,你要我说的话。”
斯特兰奇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破碎后重新拼接起来的双手。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没有我。我们俩他说了算。”康斯坦丁斜睨着斯特兰奇,“他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
斯特兰奇看了康斯坦丁一会儿。
“如果你是人类的话,”他说,“毫无疑问,你会死于肺癌。”
“错。我会死于亚度尼斯。”
“你似乎对我怀有强烈的敌意,康斯坦丁先生。”斯特兰奇又说,“能容我问问为什么吗。”
“我嫉妒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