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地笑了笑,她每次回来,都要先去看望那个人,又哪里是他敢前去打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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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中烛火飘摇,一口寒玉棺位于正中央,无形中冒出丝丝寒气。
十年过去,谢辞依然面容如生,尸身不腐,安详地躺在棺中,等待着她的到来。
若是易地而处,谢辞早就让她入土为安了,可她偏偏不肯放手。
到了这种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偏执的那个人,竟然是她自己,即使只是病态的慰藉,也不肯让他就这样离自己而去。
她将
那副风雪归人图展开,仔细压平后,再在灵位后挂好。
画中人的面容与棺中人并无二致,可以说相得益彰。
她点点头,似乎非常满意,终于倚着那寒玉棺坐下,从棺木后摸出两个酒坛来。
傀儡们自然有专司酿酒的,她特意吩咐在灵堂中放了一些,说是拜祭谢辞用的,其实不过是供她自己买醉而已。
反正也没人约束得了她。
她打开酒坛喝了一口,才喃喃道:“怎么会有人相信用酒拜祭你这种鬼话啊……你这种一杯就倒的人……”
其实所有的傀儡都知道她在扯谎,只不过不忍心戳穿而已,毕竟他们每一个,都是一杯就倒。
谢辞安安静静的,并不回话。
她早已习惯了他的沉默,自顾自说起话来。
“小瓷现在非常厉害啦,自己就可以对付一大堆魔物。想当初你还用它来帮助我修炼,真是累都累死了。”
“谢小九又在外面惹事了,我下次不要带他出去了,你起来教训他一顿好不好,他们原先不都被你打得心服口服吗?”
她默了一默,继续道:“我这次下山,遇见一个很像你的人。”
关于少君的事情,出乎意料的,她不是很想提起,怕谢辞冥冥中听到会不开心。
他这个人,最是讨厌她分不清楚他和旁人,从很久之前,她就发现了这一点。
于是她将中间那些经过全部略过,只拣了重要的去说。
“师尊说,他会代表魔界前来与我和亲,
可我并不想……”
不想离开你,不想背叛你,不想虚与委蛇。
说到这里,她忽然哽咽了起来,再也说不出口,只是提起酒坛猛灌了下去。
有的时候,她觉得一杯就倒,其实也是不错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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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九打开灵堂的门,正巧一个酒坛骨碌碌地滚到了他的脚边。
他便知道,人果然在这里。
四处都弥漫着浓烈的酒气,他拾起酒坛,向内走去。
满地的空酒坛中间,那个白日里看似清冷自持的女子,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倚在棺木旁,仿佛已经睡熟。
可当他半跪在她面前,她却从臂弯中抬起头来,醉眼朦胧地望着他。
两人目光交汇,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谢小九心事重重,正盘算着如何开口,楚绾绾却忽然伸出双臂,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向下拉到自己面前。
“谢辞……”
看来是醉得太狠,下意识将他当成了谢辞。
她面色酡红,娇艳非常,羽睫扑闪,半掩着眸中潋滟水色,让他从心底里难以说出拒绝的话。
他的视线逐渐下移,落在她红润的唇瓣上。
哪怕是做替身也好呢,难得有一次这样的机会。毕竟十年来,也只被他碰上这样一次。
如果她醒来生气了,那就任她打任她骂好了。
他心如擂鼓,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温热的吐息拂过他的面颊,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唇上传来的触感却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柔软,而是仿佛粘住了一层薄薄的东
西,很硬。
他猛然睁眼,从自己脸上揪下一个小纸人来。
小纸人似乎有自己的生命,对他张牙舞爪,他立刻就懂了它的意思。
那是分别以前,谢辞给他的小纸人,用于代替他本尊回到天元宗。
说是有重要的事情不得空,还没有到他回来的时候,可在谢小九看来,这家伙分明就是因为身负魔族血脉,怕被天元宗的护山大阵净化得灰飞烟灭,才不敢放心回来的。
而现在,这小纸人拦在他的面前,仿佛在对他说:“这是我的老婆,不准你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