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被她亲自带回南苑,王府里流传的是什么话,他也明白。但要是让人瞧见,她扶着他,在外面走动,那实在也……
姜长宁瞧他两眼,撇了撇嘴:“想那么多呢。”
“主上……”
“过来。”
她恰好站在门边,阳光从檐下洒进来,将她的脸照得半明半暗,忽而一笑,格外晃人心神。
她退后一步,双手却温柔地扶着他手臂,又重复一遍:“过来。”
江寒衣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了话。
门槛有些高,以他如今的伤势,想要迈过去并不容易。但他身子只斜了一下,就被那双手托住了,半点摔倒的风险也没有。
他终究是与她一同,站在了早春三月的阳光里。
有路过的下人瞧见了,暗暗交换一个眼色,却也不敢多看,规矩地行礼,道见过殿下,随后识趣地便走远了。
无人敢闲话他。
更无人敢低看他。
他在她的身旁,像幼儿学步一般蹒跚。她也陪着他,放缓了脚步,一点点向前走。
春风乍过,惊起枝头两只黄鹂。
姜长宁看着他的模样,满意地笑了笑。
她是世界线修复局的外勤员工,在正式参与工作前,有岗前培训,其中包含基本的急救、医疗知识,在万一受伤影响行动的情况下,如何制作简单的护具,也是一项内容。
她找了王府里的匠人,稍加改进,想使它更舒适耐用些。看眼前的情形,大约是还不错。
这小影卫,日子过得有些苦。
虽然将他派去薛府,使他伤成这样的,不是她,但她不知怎么的,总忍不住想多照拂他一些。尽管在前辈的口中,这叫做“冗余行为”。
或许是他被从地牢里抱出来,靠在她肩头,轻声轻气喊她主上的模样,是有点让人看不过眼。
一时出神,她没留意前方地上,铺的是鹅卵石,与藤编的护具一挨,会有些滑。
待反应过来时,身边有人已经一个踉跄,眼见得要往地上跌了。
“小心!”她本能地急跨一步,拦在他身前。
清清瘦瘦的一个身子,撞进她的怀里。
下巴尖还在她肩窝里磕了一下。不轻不重,也不疼,只让人胸腔里突地一跳,像有什么东西荡了一荡。
高马尾扫在她颊边,软软的,还有些痒。
但下一刻就飞快地退开了。
“对不起,主上!”那人显见得慌了神,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姜长宁拉他:“别动。”
“是属下不小心……”
“还想再摔一下呀?”
“……”
为了防他挣扎,她也没多想,自然而然地就腾出手去,环在他背后,以免他真的摔出去。这会儿一安静下来,才觉得情形是有些引人遐想。
江寒衣被她圈在身前,大气都不敢出,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咬着下唇。
她看看他是没有乱动的意思了,才将手放下来。
“没事,慢一点。”她温声道。
这人却显然还没有从窘迫中恢复过来。总之他在她面前,一直是这副诚惶诚恐,唯恐哪里做错了的样子。
“对不起,是属下丢了规矩。”
“真的没事。若是这个护腿不好用,我让工匠再改一改。”
“不是的。”对面连忙摇头,“主上给的足够好了,是我不懂得用。”
“嗯?”
“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他又像陡然想起什么似的,懊悔不已,慌慌张张,忙着解释。
“主上不要生气,您给我的,我便收着,我,我会努力学着用的。”
姜长宁看了看他这副模样,心头忽地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沉默半晌,抬手拉住他的高马尾,轻揪了揪。
“主上?”
“做什么呀,先前就被我说了一句,记仇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