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谙作为今日的寿星,饮的酒最多,眼下已经昏昏沉沉,走路都不稳了。
就那样,还两颊酡红地拦着令仪,劝完酒后嚷着要跟她一块安睡,最后还是因为不胜酒力靠在婢女身上睡着了才歇下来。
最后还是周夫人出面将后续给处理了。
因为被郑谙拖着,令仪走得是最晚的一批,同行的还有个酒力甚差的裴家五娘裴如萱,坐下饮了盏茶缓着劲。
见最后一个的令仪要走了,裴如萱站起身来,同令仪一道出去。
两人一踏出屋檐下,就感觉到了面上落下的冰凉雨丝,不大,但雾蒙蒙的,让人全身上下都潮湿了起来。
郑家家仆给两人拿了伞来,两人匆忙出了郑宅,到了各自的犊车前。
雾蒙蒙的雨中,令仪看见裴家的犊车前站着一个褒衣博带,玉冠玦佩的挺拔身影。
毫无疑问是个年轻风雅的郎君,但夜色浓重,加上细细密密的雨丝遮挡,令仪压根认不出来人是谁,只当是裴家五娘的兄弟,甚至还有可能是已经过了家中大人眼的情郎。
然解下来裴家五娘一声轻唤打破了令仪所有的猜想。
“三兄怎么来了,不是让五兄过来吗?”
裴家五娘这一声喊出来,令仪才识得来人身份,竟是裴衍。
也许是当初那场误会,令仪总觉得和裴三郎之间气氛怪怪的,像两人结了什么梁子一般。
令仪每每瞧见他,都会忍不住想避开些,避免尴尬。
这回也是,知道是裴衍,令仪扭过头不看,往自家犊车走去。
裴如萱这边很是诧异,明明她是让五兄顺道过来接她一下的,竟然换成了三兄。
三兄性子一向清冷疏离,她与三兄的交情可不算深厚,因而见是三兄来,裴如萱倍感惊奇。裴衍于浓黑的雨幕中不经意地往崔家的犊车前一瞥,语气清淡道:“五弟临时有事,正巧碰上了我,便托我过来,想着无事也便过来了。”
裴如萱听完这番挑不出毛病的解释,倒也没有想太多,便以为真的是巧合,三兄有闲功夫过来了。
裴如萱只点了点头,就要踩着脚踏上车,却忽地注意到崔家的犊车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令仪听着车夫张叔的话,脸色有些沉,她没想到这个关口家中一惯好用的老牛出了问题了,口吐白沫,精神萎靡,前蹄都跪在地上了,瞧着可怜无比。
“女郎勿忧,怕是这牛白日吃了什么腌臜东西了,才会这般,我去将西街的兽大夫请来瞧瞧。”
张叔也很少遇到这种情况,微凉的雨夜却满头冒汗,尽力解释着。
但无论如何,此番情况都耽误了主子出行,张叔有些着急。
什么都需要时间,何况如今天上还下起了小雨,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令仪觉得自己不能真的等到兽大夫来将老牛治好。
心想回去让周伯母再给套一驾犊车回去算了,让张叔慢慢收拾自己家这驾。
刚要这般叮嘱,耳畔传来了男子清越的善意话语。
“夜深了,雨势也越发大了,崔娘子不若乘我裴氏的车回去吧,也免了让长辈担心。”
裴衍的语气不急不徐,但开口的速度却让一旁的裴如萱下意识看了过来。
这番话她本也想说的,不过没有三兄反应快,被抢先了。
如今三兄既张口了,裴如萱也就顺势道:“对呀,崔家阿姊不若就同我乘一驾,反正我们两家顺路,送阿姊一趟皆是小事,六娘醉成那般,周伯母怕是有些忙的,不如与我同乘方便些。”
兄妹两人一唱一和,动摇了令仪的心神。
兄妹二人的话说得不错,这样的时辰,晚归片刻也会让阿母担忧,回去找周伯母怕扰了人家,乘裴家的犊车先回去是眼下最便捷的法子了。
可是,裴氏不止裴家五娘一个女郎,还有一个莫名尴尬的裴三郎。
人家兄妹同乘没什么,但她不仅跟人非亲非故,还是定了亲事的女郎,若是同外男同处车驾这般狭窄的地方,尽管还有个裴如萱,但也有些不妥当。
神色迟疑,有些难决断。
“崔娘子不必觉得为难,裴某是骑马过来的,不与崔娘子和五妹同乘。”
尽管是夜幕中,女郎那张莹白如玉的面颊仿佛也在散发着盈盈光泽,识得裴衍可以看清上面的纠结情态。
他敛眸,给出了一颗定心丸,幽静的眸色波澜起伏。
令仪这才注意到裴家的犊车旁还有一匹健硕的马,令仪心下顿时有些羞赧,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以为裴三郎也要乘车。
既如此,对方大方相助,令仪自然也没什么好多心别扭的,跟张叔交代了一声,转头应下了裴氏兄妹的好意。
大约是她多想了,裴三郎人品端方,并没有介怀当初的误会。
“此番多谢你们兄妹了。”
恳切地道了声谢,令仪扶着鹿鸣的手踩上了踏凳,躬身进了裴家的犊车。
雾蒙蒙的夜色里,女郎柔荑生光,如旷世宝玉,时刻勾缠着心有欲壑之人的心。
而此时,远在城北军营中,忙碌了一整日的燕钰,心中记挂着去贺郑家六娘生辰的心上人,一下职便要去瞧瞧。
多日未得空去瞧人,他浑身都想得发疼,今日好歹早些下职了,他恨不得长膀子飞过去才是。
但长枪一放,额上汗珠一抹,燕钰想起自己一身臭汗,怕是熏着人,遭人嫌弃,忙抓紧时间匆匆浴身去了。
吃醋
犊车缓缓行在青石板大道上,这一段路程称得上是安静,除了偶尔同裴五娘说上几句话,耳畔便只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还有犊车一侧马蹄的哒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