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家长是一个需要不断学习的课题,肖屿不知道自己最终能成为怎么样的家长,也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能达到所谓的“满分”,但至少他非常肯定,自己不要成为怎么样的家长。
或许就像网上说的那样,养育一个孩子,等于在养育小时候的自己吧。
肖屿有些压不住情绪,抬手屈指,不动声色地蹭了一下微微有些湿润的眼角,哑声道:“一世人两仔爷,你同我客气什么?”
这一天他们两父子玩得尽兴,肖家骏胆量上来了,以往不敢玩的一些项目,今天也会主动尝试,两人在过山车和跳楼机上大喊大叫,下来后神清气爽。
中午在餐厅吃饭时,肖屿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杨荏,说明肖家骏的意向,问她什么时候能安排上课,又问她有无相熟的琴行。
杨荏很快回复:“今天你们有空吗?可以先带家骏来试一下课啊。”
肖屿:“早上我带家骏来长隆玩了,下午就回市区,今晚你看方便吗?”
杨荏:“可以呀。”
肖屿发出“谢谢”的表情包,还在想着要不要多补一句“晚上见”,又怕冒犯,没想到下一秒就收到杨荏回:“那我们晚上见。”
肖家骏大口吃着炒饭,黑又圆的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腮帮子鼓鼓地问:“老爸,你在跟谁发信息呢?笑得这么开心。”
肖屿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都快裂到太阳穴了,赶紧正了脸色,故作正经:“才没有呢,赶紧吃赶紧吃,吃完我们把剩下的项目刷了,今天晚上得去杨老师家一趟。”
傍晚,肖屿带儿子回家,两父子都洗了澡,换上新衣服再出门。
肖屿走到楼下觉得两手空空不妥,又绕出去小区外头买了个水果篮,再去按杨荏家的门钟。
杨荏开门吓一跳:“不是,你来就来,怎么还带了水果上来啊?这也太客气了吧?”
“应该的,之前你请家骏吃了那么多顿饭,我早就应该来好好道谢。”肖屿站在玄关没往里走,“我们先换双鞋吧?”
“有的,我给你们拿了鞋,穿这个就行。”杨荏指地上一大一小两对拖鞋,“不过不知道合不合适,我看你鞋码好像有点大……不合适的话辛苦将就一下啦。”
肖屿说:“可以的,没事。”
肖家骏已经来过几次,熟门熟路换双鞋,问:“阿姨,陆鹿她不在家啊?”
肖屿纠正:“什么阿姨?现在要叫‘杨老师’了。”
肖家骏立即改口:“杨老师!”
杨荏被父子俩一唱一和逗笑:“行了行了,阿姨老师都是一个称呼而已,什么都行。陆鹿今晚去她外婆那边吃饭了,等一下就回来。”
肖家骏“哦”了一声。
杨荏领两人进客厅,给肖家骏倒了橙汁,给肖屿泡了杯茶。
三人沟通了一下,肖家骏虽然对钢琴感兴趣,但实际上还没有特别系统的概念,和其他学习一样,钢琴也需要循序渐进,肖家骏能自学扒谱是值得夸奖,不过还是需要把基础打好,之后再看是要往古典方向发展,还是往流行实用方向发展。
至于钢琴的问题,杨荏建议在还没有挑到合适的钢琴之前,肖家骏可以先来她家练琴,毕竟算是个大物件,最好花些时间去挑选合适的款式。
肖屿对古典音乐是一窍不通,杨荏说什么他都点头称好。
杨荏带着肖家骏进了琴房,肖屿在客厅等候,琴房的门没有关严实,他能听见里头的声音。
这个小区的房子是统一精装,杨荏的这套房子和肖屿家的户型接近,面积和层高,都远不如当年二沙岛的那套奢华别墅;顶上没有刺眼的水晶吊灯摇摇欲坠,只有一圈暖黄灯带映得处处温馨;玻璃柜里没有摆满看不懂的各式收藏品和酒瓶子,而是放置着奖杯、奖状、相框和旅游纪念品。
杨荏的声音是柔软的,钢琴的声音是清脆的,肖屿捧起茶杯,恍惚之间觉得好像连茶水的温度都和当年一样。
只不过,这次肖屿双脚干净,不需要再担心湿漉漉的脚丫会不会弄脏华丽地面。
客厅面积不大,一眼就能看完,沙发靠背上方是照片墙,肖屿站起身,一张张照片看过去。
照片多是张茜和杨荏两母女的合照,其中有一张老照片里的两母女站在巴黎铁塔前,张阿姨端庄优雅,而孩童时期的杨荏甜美可爱,与肖屿记忆里的模样重合。
另外还有小杨荏在舞台上弹钢琴的单人照片,有杨荏身穿黑色学士袍、头戴学士帽、和母亲在学校门口的合照,还有杨荏、陆鹿和张茜三代人的影棚合照……
肖屿认真看完照片,又坐回沙发上,安逸的气氛竟让他有了一丝困意。
他双臂抱在胸前,背倚椅背,闭上眼,浅浅地打了个盹儿。
他自然没有睡熟,一直能听到琴房那边的声音。
那琴声像柔软的线,将过去和现在串在一起,也将他心脏上一些旧伤口缝了起来。
琴声结束时,肖屿也重新睁开眼。
琴房里,杨荏正对肖家骏交代着什么,肖屿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再把桌上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房间里两人走出来,肖屿站起,问:“杨老师,家骏第一节课上得怎么样?”
杨荏双手都比了个大拇哥,夸赞道:“不知道跟家骏学拳击有没有关系,他的手指很有力,但该柔软的时候又很柔软,很棒。”
肖屿看向儿子:“听起来进展不错,那你确定继续学喽?是的话,我们就找天去挑一台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