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问:“妈咪,这个学校真的没有裙子吗?”
杨荏干笑:“嗯,对,这边的都是裤装,黑色的耶,显得你酷酷的!”
之前的私立小学每一年都会让家长买一次校服,春夏秋冬四季,礼服、休闲、运动服,连上领带领花袜子,足足三十件单品,花费近万。
女孩子的校服除了运动服是裤装,礼服和休闲服都是裙装,而陆鹿这小姑娘,打小就特别喜欢穿裙子,长短皆可,只要不是让她穿裤子就行。
陆鹿还喜欢穿小皮鞋,玛丽珍款的,乐福款的,光面的,哑光的,有蝴蝶结的,没蝴蝶结的……今天她就穿着她最喜欢的一双,鞋头亮得可以当镜子照,可和这条校服裤子……明显不搭。
好歹当了九年妈,杨荏自然知道女儿脾性,陆鹿心思比较敏感,容易被外在人事物影响心情,但她也贴心乖巧,像热水袋,像止血贴,像万能神药。
杨荏这人没什么本事,就是特别会哄人,掐着声音软绵绵地夸了宝贝女儿几句,小姑娘就笑了,腰板挺直,步伐迈大。
杨荏说今天下午放学会准时来接她,带她去买草莓奶油蛋糕。
女儿走进新的学校,杨荏目送着背影,不知不觉竟眼眶湿热。
赶紧摸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她的朋友圈早设为“三天可见”,点进去,左上角重新选择日期,找到几年前陆鹿刚成为小学生的那一天。
那时她也拍了一张同样视角的照片。
当两张照片摆一起对照,便能明显感受到,时间从她们身上经过的痕迹。
莫名其妙的母性荷尔蒙让她在孩子这方面的泪点越来越低,没一会儿就有泪珠成型往下滚。
她忙抬手抹泪,镜片都起了雾,她又把眼镜拿下来,用t恤衣角擦了擦,想着自己动作够快,应该没有人注意到她泪洒校门,结果一戴上眼镜,往旁边一看,就和家骏爸爸对上了眼。
杨荏愣住,肖屿也有点儿不知所措,张了张嘴,过了会儿才说:“陆鹿妈妈,早上好。”
杨荏点头如小鸡啄米:“家、家家家骏爸爸,早上好!”
肖屿把肩上背着的书包拿下来,递给儿子,同他介绍:“这位是陆鹿妈妈,陆鹿呢,就是前些天我跟你讲过的那位这学期转进你们班里的新同学。”
肖家骏背上书包,礼貌地打招呼:“阿姨好。”
杨荏还是很慌张:“你好你好,这就是、就是家骏是吧?哇,你长得好高啊!不说我都以为你是五六年级的大哥哥了呢。”
肖家骏腼腆一笑,抬头看一眼老爹。
肖屿扬扬下巴:“进去吧,记得要跟新同学好好相处啊。”
肖家骏点头:“爸爸再见,阿姨再见。”
小孩走远后,气氛有点儿尴尬。
肖屿视力好,刚刚瞅见了杨荏在哭,当然,他情商没低到直接提这事,只会当做看不到。
他找话聊:“陆鹿妈妈,你是住在东府豪园吗?”
“对,我妈妈住在这里,我和妹猪是这个暑假搬过来的。”
肖屿心中惊讶,他没想到母亲一直记挂着的那位张太太,竟然跟他住一个小区。
他和母亲一样,都很感恩张阿姨那些年对他们母子俩的帮忙,忍不住多问了几个问题:“那你是住在哪一栋啊?目前你们和你妈妈住在一起吗?我也是住东府豪园,当初为了小孩读书把房子买在这儿。”
前面那两个问题有点儿太“私密”了,杨荏眉心微微皱起,脑子里很快把家骏爸爸的几个关键词连了起来。
健身教练,离婚,单亲爸爸。
杨荏心里头嘀咕,好嘛,这位家骏爸爸虽然把教室里的窗帘和风扇洗得很干净,但看来也是有点儿花花肠子。
她笑答:“我们住在八栋,平时家里住我们三人,但我老公目前在外地做生意,半个月会回来一趟的。”
她胡编乱造,为的就是先把所有可能性杜绝在外。
然而肖屿并没有往那方面想。
他从杨荏的话中提取出一定的信息量:家庭和睦,夫妻感情不错,老公做生意的,最重要的是张阿姨目前住在这小区,代表生活近况也不错。
知道张阿姨现况,肖屿心里头稍微轻松一些,笑着说:“行,我就住在你们对面的十栋,2803,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找我。”
杨荏心里的问号更多了。
是她当了几年师奶追不上时代潮流了吗?
怎么她说了自己有老公,他还敢如此献殷勤?
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杨荏没有跟家骏爸爸聊太久,找了个借口离开,直接路边打车,去华庭酒家。
昨晚睡觉前,张茜约她今早饮茶,华庭酒家是她们帮衬了几十年的老字号,张茜早早去拿位置,让杨荏送完陆鹿上学,再过去酒楼。
那天家婆说的那个“小八卦”,杨荏最后也没有找到机会问她妈妈,毕竟这件事不是她亲眼所见,而在家婆和妈妈之间,杨荏自然是选择相信张茜。
倒不是说相信张茜没有交男朋友或是怎么样,而是相信,张茜有意想告诉她这件事时,自然会找她谈谈的,不会一直瞒着她,根本不需要她刻意去试探和打听。
酒楼不远,两个地铁站的距离。
杨荏到了门口才给张茜打电话,母亲很快接了,杨荏问:“妈,拿到桌子了吗?是哪一张枱啊?”
张茜:“拿到了,是包厢318。”
杨荏微愣,确认了一次:“哪里?包厢?”
“对,包厢318,你上来吧,我在这里开好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