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露出一秒满意的表情,然后没再看他,也没再说一句话,转头又重新回到房间,并关上门。
在门彻底关上的刹那,通过即将关闭的缝隙,小孩看见房间里那张单人床上还躺在一个男人,一个睡着的、陌生的、体态丑陋的男人。
小孩再转头,发现角落里的父亲也睡着了,怀里还抱着一只空酒瓶,十指紧抓,宛如珍宝。
扫完地后,小孩打开了窗户,新鲜空气进来,覆盖了难闻的酒味。角落里的男人无意识地打了个喷嚏,小孩拖不动他,只能从房间里拿出一张被子给他盖上。
其实,今天是小孩的十二岁生日。
风滋啦地刮过窗户,回到杂物间里的小孩一头思绪,他抓了把头发,从书包里掏出一根很短的彩铅,接着在身后那面灰白的墙壁上画了一个笑脸。
那上面已经累积了五个笑脸。
这些都是他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祝我开心。】
至少在画上笑脸的那一刻。
……
……
“……那个小孩……是我吗?”
明明知道答案,却还要再问一遍。
……
……
画面一转,长大了一些的小孩这次被堵在了学校后墙角。
像雨一样来势汹涌的人潮,推搡、嬉笑、疼痛,雨落完的瞬间,刀刻的光影映出他沾满鲜血的身躯。
带着血液流出的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家庭的阴影,校园的欺凌,陪伴一生的孤独与无望……吗。
他好像快要碎掉了。
在后来彩铅即将耗光的那一刻,生日的笑脸、快乐……再也得不到供给。
……
……
脑袋很痛,尤其是十四岁的那个晚上。
彩铅真的没有了,小孩愁苦着脸,在窄小的杂物间里发疯,歇斯底里的大吼,反正也没人管他。
发疯发累了,小孩便在角落里坐下,睡着前突然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窗户,外边的世界变得异常喧嚣。
梦被惊扰了,小孩抓耳挠腮,一气之下冲出了房子。
哦,原来只是下雨了。
下雨的天,水花溅在脸上,与咸湿的眼泪杂糅在一起,变成了更难吃的调味料。
可是小孩没有回家,因为他一转身就看见了母亲,母亲站在屋里的窗后,一边抽着烟,一边母子无言的对视。
他看见母亲对他张了张嘴,虽然听不见声音,他还是猜出来了。
母亲在说,“闹够了就回来。”
悲伤的情绪一下子涌入脑海,把所有用来思考的神经全部淹没。小孩擦了把脸上的雨水,或者泪水,转头狂奔。
他在暴雨如注的街道里狂奔,越过惊愕疑惑的行人,越过野兽般沉默的高楼,越过穷追不舍的悲伤情绪,一路横冲直撞,直到再也没有了路。
小孩无意间来到了海港,狂风不仅掀起了海潮,还把夜色搅得翻云覆雨。“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涌上岸的海水差点把他掀翻。
此时的港口只有他一个瘦小的影子,环望四周,不见一点儿人影,甚至连野兽的影子也瞧不见,像是世间所有生命体都蒸发了一般。
也对,下暴雨还来港口,这无异于是送死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