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奇保持着醒来的姿势没动,静静的等待了一会儿,很快在呼啸的海风中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那些声音说话带着明显的本地口音,估计是船上那些渔民,但除了最开始几句话之外,后续用的都是方言了。
苏奇听不懂他们的方言,只觉得他们的语气很急促,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个时候,苏奇身后也传来了窸窣声。
睡在他旁边的池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揭开睡袋坐起来,清冷的声线缓缓响起:“出什么事了?”
苏奇没吭声。
这话明显问不到他身上。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刘秃子的声音:“好像有谁不见了。”
苏奇不由得一顿。
大家是脚对脚睡的,刘秃子睡袋的位置就在他脚下,但这个声音响起来的方向,却是在靠门的那边。
在池慎开口之前,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个房间里已经有人挪动了位置。
刘秃子看上去笨重又肾虚,行动居然这么灵巧。
估计是听见这里的说话声,外面的声音突然顿了顿,片刻后船老大走到门口,用夹杂着方言的普通话跟刘秃子说了几句。
刘秃子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睡袋的位置。
池慎又问发生了什么事,他才慢悠悠开口:“有个船员失踪了。他们在船尾发现了那个人的衣服,估计是上半夜看阿奎他们摸到了宝贝,偷偷摸摸下去找了。”
“哪个?”
刘秃子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道:“就白天你让他给小哥讲故事的那个。”
苏奇皱起了眉头。
白天那个船员还很坚决的拒绝了他的贿赂,说海底的东西都是属于海神娘娘的,晚上就自己偷偷下海去捞东西?
正狐疑着,外面传来什么东西破水而出的声音。
苏奇听见船老大用本地话骂骂咧咧的喊了几声,渔船突然又晃了晃,破水声再次响了起来。
船老大的骂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惊恐的大叫了一声。
几个船员的声音也慌乱起来,甲板上全是他们乱七八糟的脚步声。
屋内此起彼伏的鼾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苏奇抬头一看,探墓者们齐刷刷的站了一屋子。灯光从门缝处照进来,只剩下苏奇跟池慎两个人还没起身。
借着门外照进来的微弱光线,苏奇看见池慎面色紧绷,目光沉沉的在屋内扫了一圈:“……不对,我们也少了个人。”
船舱里太暗了,苏奇没能分辨出他们这边缺了谁,舱门已经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那瞬间狂风大作,海水直接灌了进来,苏奇的睡袋被安排在最里面,也立即感觉到了那股刺骨的凉意,冰得他差点叫起来。
这么一来倒是让他彻底清醒了。
苏奇扶着舱壁起身朝外看去,船舱外头的灯光摇晃得很厉害,甲板上人影不断闪动,一时间分不清谁是谁,也没看出来上船的是什么东西。
他本来以为会看见什么恐怖的景象,见状忍不住觉得莫名其妙。
南海这边的事情他最多只是听苏征同志提过几次,还是好些年前的记忆了,苏奇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转头发现其他人也一样一头雾水。
刘秃子半个身子躲在门后观察,惊疑不定的问池慎:“池顾问,这什么情况?他们在跟什么人干仗?”
“……”苏奇不由得多看了刘秃子一眼。
他觉得这种人很有意思,几个小时前还试图伤害池慎,这会儿又开始池顾问长池顾问短的了。
难道觉得受害者的记忆都会跟他们一起清空吗?
刘秃子脸上的肥肉抖了抖,明知道这小子是在鄙视自己,却不得不暂时压下火气,看向池慎寻求答案。
池慎一路上不管他们态度如何都是有问必答,这一回却破天荒的没有回答他,只是脸色很难看的盯着外面的人群看了一会儿,忽然沉声开口:“把灯灭了。”
“灭了?!”刘秃子脸色微变,“那不是更看不见?”
池慎没有理会他,转头看向了苏奇。
刘秃子一回头,才发现苏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到了门口,手正放在甲板灯的开关上,朝他露出个单纯又无害的笑容。
他一惊,还没来得及阻止,只听见“啪”的一声,四周瞬间陷入了黑暗。
那瞬间所有人心头都是一颤,冷汗都下来了,目光下意识的聚集到船舱外。等到眼睛终于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借着头顶的月光,他们终于看清楚外头是个什么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关灯的瞬间,外面的声音确实安静了不少。
奇怪的是外面的天气明明很好,完全没有变天的样子,渔船却还是猛烈的晃动着,船舱里的海水都哗啦啦的乱响。
情况并没有比先前有灯的时候好多少,月亮被云遮住了,苏奇只能看见个模糊的轮廓,勉强分辨出来靠近船舱的几个身影是船老大他们。
只是跟想象中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太一样,除了几个渔民拿着鱼叉对准前方,包括船老大在内的其他人居然都跪趴在地,不断地磕着头。
船老大额头砰砰的撞击着甲板地面,嘴里不断念叨着“海神娘娘”和“饶命”,方言夹杂着普通话,听上去非常的语无伦次。
苏奇本身是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但他都能被拉进这个游戏了,发生点什么认知之外的情况,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他顺着船老大跪拜的方向看过去,瞧见了几个人影。
那几个人影湿漉漉的,浑身还在往下滴水,应该就是刚才从水里摸上来的东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几个人影站立的姿势很奇怪,直挺挺的,没有一丝放松的弧度,侧面看过去就像是一块有点厚度的人形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