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在病中,月吟不想过多折腾,便只浅浅擦了些脂粉,将憔悴的面色掩去,又让丫鬟随绾个发髻。
月吟刚梳完妆,还没离开梳妆台,定远侯府的四姑娘谢漪澜又来了。
谢漪澜,大夫人最疼的小女儿,谢行之的妹妹,虽骄纵了些,但待她却热情,和谢行之清冷的性子截然不同。
月吟初来侯府那日,大家一起吃饭时,谢漪澜还热络地同她介绍菜名。
前段时间,她生病,谢漪澜常来看她,也“多亏”了谢漪澜,她的病才好得这么快
每逢她对着黑稠的药汁发愁时,谢漪澜总会出现。
而后,她在谢漪澜的注视下,顶着苦味,硬着头皮把药喝下。
月吟起身行礼,“请表姐安。”
“表妹安。”
谢漪澜与她互相行礼,笑着走过去,打量跟前的人,“表妹今日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丹色提花褙子,一如她热烈又骄矜的性子。
月吟对这毫无血缘关系的姑娘颇有好感,与她去了榻边坐下,笑道:“身子好些了,估摸着再养几日就痊愈了,还要谢谢表姐近段时间来同我聊天解闷。”
谢漪澜拍拍她手,“表妹莫要见外,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又生着病,我这个做表姐的自然要来探望。”
表妹玉面樱唇,一双杏眼潋滟,更显楚楚可怜,惹人怜惜,尤其是那比雪还白的皮肤,都让人舍不得挪眼。
谢漪澜虽说在京城见过不少被赞上天的姑娘们,但初见表妹时还是被她的容貌惊艳到了,天上的仙女大抵就生得这般美。
而且表妹厉害,还发现了祖母屋子里的熏香有问题!
“听说表妹前段时间夜里都在抄佛经为祖母祈福,”谢漪澜说道:“表妹孝顺,但也要仔细身子。”
月吟柔柔一笑,“外祖母尚在病中,我又帮不上忙,想着既然命格对外祖母有利,不妨抄抄佛经,给外祖母祈福。幸好老天爷听见了我的心声,外祖母终是无恙了。”
有些话,传着传着就成了事实。
她就是要让侯府所有人都以为,是她不分日夜抄写佛经,诚心感动了老天,才让老夫人醒来。
谢漪澜点头,“哥哥常说,佛渡有缘人,看来表妹与佛有缘。”
她眼睛慢慢瞟向一旁,没再看月吟,咽了咽嗓子道:“不过我之前听哥哥说,佛经需每日静心抄写,如此一来方显诚意。”
月吟微愣,淡笑道:“大表哥是懂佛之人,是我这几日懈怠了。”
谢漪澜手指绞着帕子一角,顿了一阵才道:“近来祖母的气色有所好转,表妹还生着病,莫要操劳,养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月吟点点头,没说什么。
谢漪澜看眼窗外明媚的春光,问道:“接连几日阴雨绵绵,难得今日放晴,表妹要出去走走吗?”
月吟正有此意,便与谢漪澜去了屋子外面。
行至门口,有风吹来,谢漪澜觉得不妥,停下步子对月吟道:“表妹大病未愈,搭件披风吧。”
谢漪澜让丫鬟取来件披风,亲自搭在月吟肩上。
廊下两抹并肩的倩影缓缓离去。
月吟还病着,与谢漪澜并未走远,只是在皎月阁与鹫梧院之间的那方小花园里赏景晒太阳。
因这是大房的院地,是以谢漪澜热络地同月吟介绍着周遭的景致,包括谢行之所住的鹫梧院。
走了一阵,两人坐在杏花低垂的树下晒太阳。
谢漪澜想起表妹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刚来没两日便生病了。
表妹瘦瘦弱弱,眼下又瘦了一圈,这段时间定是吃了不少苦。
谢漪澜不禁心疼,“表妹,皎月阁那边倘若缺什么,你只管跟我说,我让人给你送来。表妹只管把皎月阁当自己家一样,不必拘束。”
月吟心里一暖,笑着回道:“谢表姐挂心,皎月阁里一应俱全。”
谢漪澜道:“上一辈发生的恩怨纠葛,是上一辈的事情,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倘若被这些拘束,那活着该多累,况且我们都是谢家的血脉,亲着呢。没什么解不开的怨念,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
月吟怔怔看着她,因这一句心中情绪万千。
她嘴角蠕动,很想把所有事情告诉谢漪澜,但理智又让她把这想法压了回去。
片刻后,月吟重复道:“是的,没什么解不开的怨念,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月吟满怀希望,说道:“外祖母会原谅母亲的。”
谢漪澜安慰一笑,牵着月吟往回走。
她也不太清楚祖母和五姑姑之间发生的事情,她是在祖母中风不醒后,才知道二叔有个亲妹妹,她有个去世了的五姑姑。
五姑姑仿佛是定远侯府的禁忌,没人敢提及。
两人行至抄手游廊,着绯色官袍的谢行之迎面而来,他行色匆匆,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要去处理。
月吟低头,不可避免地行礼招呼,“大表哥。”
谢行之颔首,淡淡“嗯”一声,目光淡淡扫过她。
碧色衣裙清丽婉约,她起身后仍旧低垂着头,鸦睫卷翘,樱唇轻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