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她说,我们。
他久久地沉浸在这两个字当中,不知周遭的雾气渐渐消散,雨水停驻。
待他回过神来时,是一道刺眼的金光穿过几缕薄雾,照进了他的眼睛。
转头去看,是一轮红日,散发着温暖的光芒,驱散了寒冷,驱散了阴沉。
泱肆虚浮在他身后不远处,看见他紧紧盯着那轮太阳,许久,才缓缓闭上眼。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落在他的眼睫,令他看起来柔和无比。
泱肆想起来,那年,大北的冬日数十年第一次有太阳,是在她进宫传来捷报的时刻,众人皆道,是上天的祥兆,是她将祥云瑞彩带进了京。
不知,原来是因她向他微笑。
应当是第一次吧,相识多年,她第一次对他笑。
因为她那时太高兴了,与西凉持续了五年之久的战争,终于取得胜利,一进宫见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便迫不及待地将好消息分享。
他又在原地站了许久,睁开眼,再次望了眼金銮殿的大门,收起手中的油纸伞,走向左侧的台阶,循着她方才踏上来的路径,一步一步迈下去。
阳光照耀地面深深浅浅的水洼,发出闪闪的彩光。
这一年的冬天比以往都要暖和许多,大北打了胜仗,连上天也昭示着大北的强盛。
……
清晨,落染端了水进殿,为自家殿下梳洗。
发现她早已经醒了,睁着眼睛盯着房顶看,一眨也不眨,不知在想什么。
落染将热水放在盆架上,“殿下醒了?现在可要起身?”
泱肆摇了摇头,翻了个身背对外面,把脑袋埋进衾被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不想起来……”
落染心里偷笑,殿下怎么还会赖床。
她走近,趴在床边,很是疑惑不解:“殿下,您不是说您心悦之人是国师大人吗?为何昨日皇上有意让慕家二公子做驸马时,您却默认了?”
“本宫没有默认。”
她转过身来,一副烦躁的模样。
“本宫这是被人算计了。”
落染听不懂,只是急忙道:“谁敢算计您?有人要害您?”
“嗐……算是帮他也帮本宫吧。”
泱肆叹气。
让陆绾儿与慕蔺成亲,对自已来说倒也是件好事。
管她为什么认识莫辞,住在莫辞的府邸,反正她嫁为人妻,对自已就没有威胁了。
落染听得云里雾里,还想追问,就听见身后似乎传来响动,随后一道白色的影子从自已旁边一闪而过,等她抬起头看过去时,发现白玉竟然一下子蹿到了床上,两只前爪踩在了殿下的脸上!
紧接着而来的是殿下的一声低吼:“小崽子你干什么!”
白玉不知为何,在床上四处奔窜,留下了一串串爪印,泱肆掀被下榻,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它大骂:“你胆子大了是不是?竟敢袭击本宫!还不赶紧下来,赖在本宫床上作甚!”
小狐狸不知是听没听懂,总之是安静下来,缩在了最角落里,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盯着她看。
泱肆见它并不打算下来,于是俯身过去伸出手想要将它捉下来,没想到这小崽子灵活得很,一下子就窜到了另一角趴下来,得意洋洋地摇了摇尾巴。
泱肆转过去还想再捉,可是它溜得很快,愣是连毛都没摸到一下,如此几个来回,泱肆都没能将它抓住。
落染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世间还会有殿下无能为力的事情。
泱肆气的不轻,听见她笑,回过头来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笑什么?还不快帮忙把它弄下来?”
“哦哦是——”
落染反应过来,走过去,向白玉拍了拍手,然后摊开手掌,“白玉,快过来。”
白玉瞬间听懂了似的,三两下跳进落染的掌心,乖顺得很。
……
空气安静下来,气氛有些诡异。
落染也不知为何白玉如此听话,可是唯独对殿下野蛮得很,所以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带它出去。”
过了片刻,泱肆平复下来,挥了挥手,走向盆架去洗脸。
落染连忙抱着白玉走出寝殿,走远之后终于憋不住大笑。
“哈哈哈,白玉,你一定是殿下的克星!我可是第一次见殿下露出那种气愤到极致却又无能为力的表情,真是太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