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喑哑,好像行将朽木,急于抓住人间:“你还记得,有人报警KTV聚众斗殴,结果咱们去了发现他们是吸毒,然后一帮亡命徒袭警么。”
老段:“记得,当时你从他们手里救了陈京峰,这事儿让你差点破格晋级,最后因为实在不合规才作罢。”
乔亦阳轻闭双眼,眼泪顺着脸颊无声下淌。
原来,每一件事都是真的,都不是他臆想出来的。
他脑子忽然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明白,所以他吞咽了几声,模糊问:“那你说……我都救了那么多人了,怎么会救不下来她呢。”
老段彻底忍不住了,眼泪唰地跟着流下来。
老天爷啊!
要不要睁开眼睛,看看你在做什么啊。
-
黎淼没醒。
尽管各项仪器显示她已经正常,可人就是不醒,张莲反复找过医生几次,医生说这也是正常情况,清醒的时间跟患者的身体素质条件,以及自身意志有关。
乔亦阳和张莲没有讲过话,但他们很有默契的分了白天和晚上看着黎淼。
张莲年纪大了,熬不了夜,看白天,乔亦阳看夜里,黎胜利很早就带着黎紫回了家,照顾学生的日常起居。
张莲和黎胜利都不知道,黎紫走的那天,私底下跟乔亦阳说过几句话。
她说:“我听他们叫你阳哥,你是乔亦阳吗?”
乔亦阳对着这个和黎淼没有半分相像的小女孩,点了点头。
黎紫瞪大眼睛:“竟然真是你。”
乔亦阳不意外:“你姐和你说过?”
“没有。”黎紫摇头,“我抄她日记的时候,见过你。”
“抄她日记?”
“嗯……”黎紫说,“我们老师留的作业让写日记,我不会写,就借了她的。”
“那她知道你知道我了么?”
黎紫:“那我哪敢说,万一说了她不借我抄了怎么办。”
虽然是姐妹,但是她俩的性格完全不像。
乔亦阳想,如果是黎淼在别人的日记里发现了什么秘密,肯定要大张旗鼓闹到别人眼前。
哦不是,是黎花,后来的黎淼不会。
黎紫觉得乔亦阳性子好冷淡,好像不太喜欢跟她聊天,不过她也没什么想跟他聊的,就是来求证,求证完就走。
可是乔亦阳忽然把她叫住了。
他没来由地问:“你为什么叫黎紫?”
“谐音梨子嘛,我爸妈觉得好玩。”
乔亦阳看了一眼当时坐在病床前的张莲,眼前浮现出黎淼跟他说,她叫黎花,是因为她妈觉得好记又好玩的事。
她说张莲只考虑到自己的想法,不爱她。
可是现在看张莲,乔亦阳觉得或许也不是黎淼想的那样。
只不过她的父母对她的爱是有条件的。
要服从,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不能影响到他们的自由,不需要他们在她身上投入太多精力。
满足这些条件以后,他们还是爱她的。
而黎淼没得选,是否要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
看着带着酒瓶离开的黎胜利和黎紫,乔亦阳那样深刻地意识到,他的女孩,从来没有被好好爱过。
忽视是任伤害生长的土壤,所以她受过伤以后,伤口会越来越深。
乔亦阳呼吸渐渐急促,泪水滚落的刹那,他的想法是,他好想爱她。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过话的人,日渐破了冰。
张莲会偶尔给乔亦阳打水,乔亦阳也会给她买份饭。
而他们第一次说话,是在一个很普通的下午。
那天风和日丽,黎淼仍然睡着,乔亦阳跟她说,他要回去办离职。
多少天了?就算是白天,张莲在这里守着,他也没离开过医院。
本来干干净净的男生,胡子下面蓄了青茬。
张莲说:“嗯,去吧,忙完回家睡一觉,洗个澡,要还想在这,就带两件换洗的衣服。”
乔亦阳说好。
他回家洗了澡,刮干净胡子,将几年来的警服一一叠好,把警察证警街、警号等□□放在上面,交回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