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庄主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震雷山庄蓬荜生辉啊”成家家主接待道。
何忠面色红润,明明才受了薛简一剑勉强护住心脉,不知为何恢复得如此之快。他对方寸观的做法大大不满,将方寸观未能按规矩处置薛简之事散播得沸沸扬扬,此刻扫了一圈大堂,一时没见到薛简,以为他不曾来“能够为江湖武林铲除一个魔头,多亏了震雷山庄鼎力相助。江世安一死,老爷子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成家家主笑意更盛“自然是,自然是,恨不能亲手挫骨扬灰,报家父之仇。”
依附世家的诸多门派起身恭祝,庆贺“魔剑伏诛”的声势,竟然更甚于庆贺成家眼下的喜事。
薛简纹丝未动,依旧给江世安斟酒。江世安却喝不下去了,转头跟他解释“他爹不是我杀的。”
“成家七子内斗,鸠杀生父,伪造遗命。”薛简掀了掀眼皮,波澜不惊地说,“你在江湖上行走,素来肆无忌惮、行踪诡秘,提剑动杀从来不说缘由,众人说是魔剑暗算夜袭,难道你还能站出来争辩不成”
江世安愕然“你怎么知道”
薛简道“其实他们都知道。”
他抬手指了指何忠、成家家主、依旧周围为了一圈的亲信门派,很快又收回手,掌心覆盖在江世安半透明的手背上“别生气。”
“我没有”江世安想说自己不会生气,突然听到何忠声音洪亮地开口,将话题扭转到了方寸观身上。
“不过老成啊。”何忠拍了拍成家家主的肩膀,面露苦色,道,“薛道长在我们万剑山庄无缘无故地破戒动杀,还斩了一位诛魔功臣这事儿,你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成家家主笑意收敛,想到薛简就在席上,不经意地往他的方向眺过去一眼,微妙应答说“倒也听说过一二。”
“薛简这么多年追拿魔剑,都没有个结果。”何忠瞪眼道,“我们做成了此事,他却找上门来杀我的人方寸观竟然还包庇此人我看他是修行入了魔道,就不该留在中原武林。”
四周骤然静寂。成家家主但笑不语,片刻后,只有一个小门派的客卿出声道“道长他多年行侠仗义、救助百姓”
“功过岂能相抵”何忠抢过话去,转头提议,“老成,我已经给五行书院、烈海世家了函,请他们两家出人一起去太平山、拜访方寸观的老观主,不能让方寸观一直对他包庇下去,我必得要个说法到时你也同去”
话音未落,周围的人面色愈古怪。何忠心中觉得不对,忽而听到一道清寒平静的声音开口。
“庄主想要个说法,何不向贫道当面来讨”
宴席末尾,一道混迹在人群中、很难察觉到的淡青色人影缓缓起身。薛简的气息经过长久修行,一贯朴素自然,与天地融为一体,只有当他站出来时,众人的视线才蓦然聚集在他身上。
薛简没有佩剑,一身素净道服,神情平和无波。
何忠面色骤变,脊背一阵寒意刺骨的酥麻。他左右看看,这才从成家家主眼底望见不易察觉的轻蔑嘲弄。何忠抵着牙根咬了咬,硬是扭曲面目,说了一句“原来薛道长在此,老成,你怎么让道长坐在那里还不快请到前面来。”
成家家主名为成旭,他冲着何忠哼笑一声,笑眯眯地道“老何,许是你们有所误会,正好让道长亲自向你解释啊。”
何忠暗骂了一句老狐狸,扭头瞟了一眼成旭,语带压迫“道长除恶扬善,与我们是同道中人,有什么话我们私下再说。老成,还是忙着办你的大喜事吧”
成旭落了他的面子,见到何忠变幻莫测的嘴脸,这才见好就收“道长怎么来得如此安静,请上座。”
说着,一个震雷山庄的弟子便上前移动席位,引薛道长坐到上。
薛简却没有轻易挪动,他稍微向江世安身前挡了挡,用自己的影子遮住他的魂魄,随后从袖中取出一本簿册,抬手递给那名弟子。
那名弟子望见其中触目惊心的字迹,手上一抖,不慎让簿册落在了地上,纸张散落打开,上面的墨迹混着朱砂、凝涸着血迹手印,交杂着斑驳泪痕。
“万剑山庄下辖领地,遵从武林同盟所设立的律法。庄主麾下之人却作恶多端、盘剥百姓,为了抢夺财富,不惜以人为畜,肆意侵吞占有,暗中杀戮买卖,其中罪状证据,尽在此中。”薛简说这些时,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我本遵从师父、师爷之命,等到掌握全部实情后,与各位同盟向你公开问罪,只是我未能忍耐到那时,有负嘱托。既然如今庄主索要说法,我便亲口告诉你,我虽破戒,剑下亡魂,依旧死有余辜。”
“而你,身为罪魁祸,更是难辞其咎。”
江世安梗在喉中的一口气终于吐出,怪不得方寸观的处置如此温和,仅仅是象征性对薛简破戒进行处罚。他听到这里才浑身通畅了些,从后面扯扯薛道长的袖子,低声称奇道“你们正道武林还真的会做好事啊”
薛简轻微用力地扯回了袖摆,对这句话有那么一点点不满。&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