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桥家的按住李玥柔的胳膊,又向静姝行礼道:“听小丫鬟说,二夫人和二小姐着了凉气身子不舒服,寿宴用到一半就回来了,老夫人特意让老奴来看看,说为避免加重病情,让二夫人和二小姐暂时先在房里休息。”
这就是不让出门了,静姝早猜到了,当下很镇定,恭声道:“还望嬷嬷代为传达,静姝谢祖母关心。”
宋桥家的点点头,‘托’着李玥柔的手走:“大小姐,别让老夫人等急了,咱们快走吧。”
李玥柔一猜就知道老夫人要罚她,老夫人严厉,李玥柔心里害怕,便挣扎着不肯走,嚷道:“我不去,我要先见母亲。”
静姝望着眼前的一切,声音和煦:“看来大姐姐知道怕了,怕了也好,心生敬畏,以后就不会闯祸了。”
李玥柔猛地回头,双眼冒火,尖声道:“怕?”
她怒视着静姝,目光凌厉:“李静姝,你母亲就是八字好,才会被选中给二叔冲喜,你觉得我会怕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妇生的女儿?真是笑话。”
宋桥家的都惊了,大小姐这是疯了不成?二夫人出身再不好,也是大小姐的婶母,她怎能妄议长辈,这传出去,只怕外人要笑话府里的教养。
“大小姐别说了。”宋桥家恨不得捂住李玥柔的嘴,给旁边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围在李玥柔身侧,几乎是架着李玥柔往前走。
李玥柔挣脱不开,只好用眼睛瞪静姝,声音狠厉笃定:“李静姝,咱们走着瞧。”
几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屋里的小丫鬟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被半夏冷声斥了几句赶出去。
静姝闭了闭眼,走到桌边端起来一盏茶,触手冰凉,是一杯冷茶,她一饮而尽方觉得舒服些。
这才慢慢走到暖塌前坐下,交代半夏:“若吴宥礼前来赔罪,就说我病了。”
半夏应是,将暖烘烘的手炉塞进静姝手里,又细细检查静姝有没有受伤,口中埋怨道:“大小姐上来就动手,还想掐您脖子,哪还有半点闺秀的仪态。”
静姝捂着手炉道:“大伯母两个儿子,只有她一个女儿,从小娇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好日子过惯了就吃不得一点亏。”
“小姐,你知道大小姐要来?”半夏瞪大了眼睛。
静姝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她怎么有能力驱使李玥柔,一切都是个人的选择罢了。
次日一大早,大夫人到将军府赔罪,将姿态放低到尘埃里,好话说了一箩筐,只差跪地祈求了,才央的将军夫人同意在归还的嫁妆上系上一根红绸。
这是习俗,寓意着婆家是真心愿意让孀居的儿媳归家再嫁的,算是为李玥柔保全了颜面。
中午,将军府派人将李玥柔的嫁妆送还到李府,大夫人亲自到门口相迎,有人问起就道:“亲家慈善,看不得我家大女儿孤苦一生,特允其归家再嫁。”
这之后的几天,李府诡异的平静,静姝装病,大夫人是真病了,李玥柔被老夫人罚跪祠堂,期间吴宥礼几次登门,静姝都称病不见。
老太太冷眼看着大夫人病恹恹的哭着求情,还是不准人给李玥柔吃喝,因此李玥柔被放出来这天,人是被抬出来的。
她眉眼半合,饿的奄奄一息,直接把大夫人吓得扑在李玥柔身上放声大哭。
请了大夫来看诊,大夫问病因,宋桥家的按照老太太的吩咐道:“大小姐归家后,忧思过度,不吃不喝,每日跪在佛前诵经,生生熬成了这般模样。”
这么一说,再经过大夫往外一传,倒为李玥柔赚了个‘贞烈’的好名。
大夫人这才明白老夫人的用意,而将军府里,将军夫人犹如吞了个苍蝇一样恶心的吃不下饭。
这天,吴宥礼再次登门,静姝依旧不见。
刘氏忧心道:“你祖母略一用心思,就将你大姐姐摘了个干净,只留下咱们这一团浆糊,姝儿,这婚是退还是不退?”
“娘别急,退婚容易,捏着他的错误自是轻而易举就能退。”静姝为刘氏揉捏手腕:“我们要想的是退婚后。”
“若退了婚,娘去求老夫人,你到底是她的亲孙女,她不会不管。”刘氏道。
“求祖母庇佑也是一种法子。”但静姝不想看祖母瞧不上母亲的眼神,便道:“不过,娘,且再耐心等几日吧。”
直到月底,李玥柔才养好身子,这时已有几户鳏夫听闻她贞烈的名声登门求娶。
但李玥柔下床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与大夫人相商再嫁事宜,而是独自去了李振庭的书房。
她知道自家大哥哥是念旧之人,所用东西都会留存,若她所猜不错,六年前大哥哥在府里办诗会的诗集也会保存下来。
李玥柔熟知她亲哥的习惯,只花了一下午就找到了装订好的诗会诗集,她翻了翻,小心撕下其中一页,放进锦囊里就走了。
下午,吴家小厮呈给吴宥礼一个锦盒:“门上一个婆子送过来的,说是给公子的。”
吴宥礼回到屋内打开锦盒,盒里只有一个手绢和半页纸,纸上两句诗,字迹是他的字迹。
李玥柔这是什么意思,吴宥礼想不明白,便随手扔到一边,本想去看书,刚到书案前突然想起什么,脸色猛地一白。
那诗……
六年前,燕王残害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天下皆是声讨之声,正逢李府公子办诗会,他为彰显自己,大笔一挥,就写下了这诗。
前半段平平,但后半段措辞激昂,直指燕王弑手足……
吴宥礼猛地跌坐在椅子上,当时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不少人作词作曲暗中谩骂,办诗会时也有人提及,一群未及冠的稚子只为畅意罢了,无人会在意。
他自己都忘了这件事。
谁能想到,前年燕王竟登基称帝。
且他现在走的是科举之路,一个不慎,不仅仕途完了,或许合族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吴宥礼悔不当初,急的在屋里转圈,之后急冲冲出门,寻了个婆子给李玥柔递话。
李玥柔带着帷帽出来,见到吴宥礼,直言道:“公子莫急,我没有害你之心,只是母亲已经开始为我寻觅婚事,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