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的冬日很长,也很单调。
无论走到哪里去,看得到的,只是天地一白,苍阔无边。
没有风的时候,我甚至会以为,时间已经在这里静止,我和他,是活在了与那个人声鼎沸的世界之外。
寂寞,孤单,却也,忙得不可开交。
早晨的风雪才停,我就在屋里想要燃起过了一夜已经熄灭的火。
他抱着好大一堆木柴与藤条回来了,来来回回地,搬了好多次。
“那么多?”我刚把火星子弄起来,看他脸色有些红地抱了一堆树枝放在我旁边。
“嗯。”对我爱理不理的样子。
“牛马,竟然不理你的主人!”我非常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他没有听到我的话,只将木柴堆好,转过身靠在木堆边对着我,有点恹恹地说:“也修一修这屋子。”
“你要在这里住很久?”我有些不解。
小木屋,不过是我艰难行程里的小小停留,没有家的人,哪里都可以是家,但也哪里都不是家。
他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淡淡地说:“若是没有这间破败的木屋,我和你可能已经冻死了。但人总要离开,这里,也许还会有其他人来,屋子修好了,他们就更方便。这样,也算我和你报答了这间木屋的救命之恩了!”
他这样子一说,我顿时觉得自己矮了一大截。
然后,他修房顶,补木壁,一刻也不得闲,忙得不可开交。
他像搭建一座属于自己的新房一般认真细致,让我又敬佩又不可理解。
我只能把火烧起来,又想要将那所剩无几的冻得硬棒棒的狼骨头从雪里扒拉出来。经过一个寒夜的冰冻,这狼骨头像是长在雪里一般,任我如何用力,它依旧纹丝不动。
“用这个!”在屋顶上的他又将那把匕丢给我。
匕落在我身边到雪地上,在雪光的映衬下,出深蓝幽深的光,像一个梦。
我转过身去捡雪地里的匕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画境。
被白雪洗过的天,深蓝得一尘不染。他身着白色的袍子,外跨棕褐色半条狼皮,全神贯注地对着屋顶敲敲打打。
北风异常温柔,树林里的树枝轻微作响,一片又一片,一阵接着一阵。
敲打声一下跟着一下,仿若曲子里跳动的音符。
沙沙沙,沙沙沙,当当当,当当当,是我心里的一曲欢歌。
他当然没有留意我对他的“瞭望”,只有我在片刻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才又忙低下头撬骨头去了。
折腾了一个上午,我锅里的狼骨汤熬好了,我又用树枝穿了几串肉,放在火上烤得刚好滋滋冒油。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他了。
才一抬头,我便看到他满脸通红地靠在门边,却不进来。
“我口渴…”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我又拽又拖又背好不容易将他拖到炕上,只见他脸上的红已经蔓延到了脖颈,嘴唇干得起皮,我忙摸了摸额头,果然烫得可怕。
我赶紧帮他翻过身去,找到他项部与枕骨之下的风池穴,用拇指按压这个穴位,按压一会又停会,又再压,再摸到他的风府穴,以指尖揉按。
可能是晚上没盖得暖和,可能是在屋顶被风吹寒了,也很可能是救我的时候身体没有恢复用了蛮力导致邪气入侵。
我懊恼地自责着,同时内心也焦急得紧。在这样的寒冬,他着高烧又昏睡过去,是极为危险的。因为我亲眼看到一个生病的路人,就这样倒下去,倒在冻得硬邦邦的雪地上,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任凭他的家人如何呼天抢地地悲嚎。
我翻出我包袱里的几根细针,拿到火上烫了烫,拿起他的手,点刺十宣穴,让指尖渗出几滴滴,又在他少商穴和大椎穴上,以同样的方式放了点血。
感觉他的热度降了些,又赶紧烧了水,倒在碗里,用雪搓到微温,再一点点喂到他的口中。
温热的水濡湿了布块,又给他擦脖颈,擦手心以及额头。
明明天气寒冷,但我的额上手心身上全是汗,额上的汗水融着我的眼泪,滴落下来。
我把我在东京所学的我能记起的所有治高热病的办法像倒豆子一般,全都用到他身上去,一门心思地希望他赶紧好起来。
当天地间的光线开始暗下去,他终于醒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正在给他擦拭手心。
“你,救我两次了。”他笑着对我说。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这才喃喃地自言自语道“终于好了!”
当整个天地渐渐陷入重重叠叠的黑暗中。我与他并肩坐在火堆旁,应该说,是我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像是我一放开,他就立即不见一般。
“诶!大男人,不太像话吧!”他笑得意味深长,伸手把烤肉塞了一块在我嘴里。
“我本来就不像!”我无话可回,就索性乱回了。
“好!”他依然笑嘻嘻地:“那你想吃什么,我都喂你便是。”顿了顿,他又说:“你的手那么不得空,索性睡觉时候你的衣服我也帮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