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终于再见到你,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灾祸发生后,你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安慰他,甚至于,在搜查队把你们从受灾区分开带走,你就一次、都没有在他面前现身过。
在你暗中安排下,他被最近一家的福利院接收入院,然后你只是看着、看着他一个人在振作起来后,强打起精神四处找你的模样。
每次通过监控找到他的时候,你总不止一次看到他独自躲在角落里掉眼泪。
——在父母和弟弟死去的那一天过后,名为幸福的花瓶上就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每当人从裂缝处往里看去,叫作不幸的东西就会返上来。
为了找你,早川秋先是拜访了班里的同学,但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你家住哪儿,那个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好像是头一次意识到,他也没去过你家,或者说,你一次也没邀请过他。
进而,他又找到了学校的老师,等从老师手里拿到地址,再赶过去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在你曾居住过的街道,他发现你的“父母”也死在了枪之恶魔手里,也死在了这场灾难中的事实。
那一天,在那片废墟上,秋一个人待了很久很久。
。
1985年1月。
新年的来临,终于让这个死寂的国家散发出些许生气。
像是要把没下完的雪积攒在一起下完似的,窗外的白色一点也没有想要融化的迹象。
病院里,你手臂打着石膏,额头系着绷带坐在病床上,那大病初愈的模样,让所有看到你的人立马就能够理解到,你肯定在枪之恶魔手里伤得不轻。
但你没受伤,你是故意这样的。
顺着护士手指的方向,你缓缓转动眼珠,果不其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早川秋。
他瘦了很多,藏绿色的大衣外套显得身形瘦高,苍白的脸色更显得眼珠乌黑,然后,他看到了你,那双黑蓝色的眼睛里开始升腾出水雾。
在水雾凝结成泪珠之前,男孩用手臂狠狠地擦了一下眼睛。
旋即,他再抬起头时,脸上又露出了有些凄惨的笑容。
奇怪的是,这一次,你并不讨厌他的笑容。
男孩上前,紧紧抱住了你,且小心翼翼避开了你所有“受伤”的地方,你也用“没有受伤”的手,回抱住了他。
如果有镜子,你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发觉到——
现在的你和秋,好像两条互相舔舐伤口的小狗呀。
失去了家的,可怜的小狗……
小狗的痛苦令你倍感怜爱,那强忍悲痛、努力打起精神的模样更让人神魂颠倒。
相比以前那个总是什么也不知道,就傻乎乎笑着的秋,你果然更想和眼前这个悲惨的男孩子成为真正的朋友啊。
秋毛茸茸的头蹭在你颈窝,干燥的黑发令人想到冬日的阳光,而从衣领散发出的廉价洗涤剂的气味,那还是你亲手挑选的,爱魔会福利院上下统一的苹果味洗涤剂。
这让你有种——
是你害他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的错觉。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你想到。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那么一瞬间,你对枪之恶魔突然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嫉妒。
给秋、给世人带去苦难的人为什么不是我呢?
这念头令你人生头一次地品尝到了悲伤。
回过神时,自秋的齿缝间,已无法自控地呼喊出了你的名字,男孩的声音一声比一声艰难、低沉,到最后已几近哽咽。
没有对话,有时候……宁静比喧哗更震耳欲聋。
他现在肯定又在你看不到的位置掉眼泪了。
你如此笃定,甚至尝试着把脸轻轻靠在男孩的肩上,安慰性地抚摸着他单薄的脊背。
你不信,他能忍住不哭。
毕竟,这已经是你所能策划出来的、最感天动地的重逢了……」
……
雾枝子二度麻了,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