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昨日下旨,天下女子除有罪在身外,不论年岁、不论嫁娶与否,皆可参加女试,任何人不得阻拦。民女要参加女试,父亲不许,请陛下圣裁!”
她用力叩,额头触地的那一刻,已然泪流满面。
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刑部尚书崔护本能地开始思索起该怎么判来,这件事情麻烦就麻烦在没有先例。
杀人是死罪、贩卖人口是死罪,可杀自己的孩子有罪吗?律法上没写。
“崔护。”
“在。”崔护失神时突然被叫了一声,他回过神,现叫他的人是太子。
他出列:“臣在。”
“崔大人因何愁?”
“臣……”崔护踟蹰着不知如何作答。
沈明恒道:“倘若将此案交予你,你将如何?”
崔护没有头绪,他如实回答:“臣不知。”
沈明恒温和道:“今日是第一次听闻,但这种事不会是最后一次,刑部掌刑狱,掌决案,你是刑部尚书,你不能不知道。”
如果连最高的裁决机构刑部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判决,地方的县衙又从哪得依照呢?
律法必须明文规定,容不得自我意会。
崔护微怔:“殿下的意思是?”
于策听明白了,“殿下要重修律法?”
《夏律》在开国时修过一次,是在前朝的律法上做了修订整合,眼下盛世承平,确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在多数人的观念里,国家治理应以稳定为上,所谓无为而治,不该有太大的变动,以免惊扰百姓。
不到七年重修律法,这频率有些高了。
崔护请示问:“敢问殿下,此案该如何定?”
沈明恒摇了摇头:“这不是孤能决定的。法者,国之权衡也,治国需得奉法,因而父皇也好,孤也好,都不能以一家之言立法。”
崔护怔愣,不解道:“那臣该如何……”
如果作为掌权者的皇帝和太子都不能下定论,那还有谁有资格决定立法?
沈昱翻了个白眼:“问问问,就知道问,大夏养士十几载,是让你们一有问题就来问朕和太子吗?”
沈明恒小声提醒他:“爹,算上今年也才七载。”
沈昱:“……”
沈昱面色不变,继续道:“《夏律》怎么修订的,现在就还怎么修订,很难吗?”
崔护欲言又止。
很难啊,《夏律》有前朝那么多律法作为参考,现在要补上前面所有朝代都没有的内容……这东西要是没弄好,那可是要遗臭万年的。
沈明恒无奈道:“崔大人,如果你的父亲不许你参加科举,将你卖给一个年过六十的老妪,你空有才学无处施展,满腔抱负化作镜花水月。你决心逃出来报官,可是他们说你父亲无罪,他予你性命,又将你养大,天然拥有支配你命运的权利,你服吗?你肯认吗?”
崔护茫然。
他想说不能这么做比喻,他是顶立门楣的男子,女子出嫁离家理所当然,放在男子身上就是莫大的羞辱。
但脑海中又有一道声音告诉他这个比喻没有错,白秀玲遭遇的苦楚,就是刚才的比喻中落到他身上的折磨。
……修订律法,哪里要区分什么男人女人。今日有性别之分,来日岂非有贵贱之别?是他险些想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