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问,羡容便知道他装得镇定,但心中终归是紧张的,宽慰道:“人确实多,但嫡亲的王家长辈就大伯母,二伯母,还有我爹。大伯是侯爷,护送皇后娘娘去皇陵祭拜了,二伯去了胶东戌边,我爹你不必怕,他对我很好的。其他人嘛,大哥二哥三哥四哥那些,也不必怕,有我在他们不敢造次。”
秦阙了然:果然,王进不在,那便不必有顾虑了。
再走几步,王登的院子便到了,羡容带秦阙进去,却见里面早已整整齐齐坐满了王家人。
王家当家人王弼不在,羡容生母又早亡,所以今日便以大伯母曾氏和生父王登为尊,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堂下两把椅子上,其余人坐在下。
在她进去时她爹王登便道:“怎么弄的你这孩子,今天是什么时候还弄这么晚,这一屋人都等着你呢!”
羡容嘟嘴道:“还说呢,你们怎么安排的护院,我好好的小欢,昨晚就那么死了,我一早都起来了,查它的死因才耽搁了。”
王家五郎王炯问:“小欢死了?怎么死的?我就说春天到了让你给它弄只公鸟,它会寂寞的,你偏不听,你看现在出事了吧?”
“你明明就是想把你那只丑鸟弄过来让我的小欢生蛋,也不拿镜子照照,我们小欢才看不上!”
王炯立刻道:“你就不懂,小欢和我威霸不同种,生不出蛋来。”
“那也不行,威霸太丑了,我们不和丑鸟玩。”羡容一脸嫌弃道。
“怎么丑,我们那一身黑毛……”
“嗯哼——”前边坐着的二夫人此时清了清嗓子,打断了王炯的话。 她是王炯的母亲,示意他这时候是正经时候,少扯这些有的没有。
王登也说道:“行了行了,来了,那便先给你大伯母敬茶。”
曾氏连忙道:“三叔说的哪里话,你是生身父亲,养女十八载,好不容易成婚,自然是先给你敬茶。”
王登恭敬道:“大哥不在,大嫂便是一家之主,先给大嫂敬茶是应该的。”
曾氏连连摇头,朝羡容道:“羡容,快来给你爹敬茶。”
丫鬟此时将茶盘端到秦阙身旁,羡容看着他,催道:“快端茶呀!”
秦阙这才想起来,今日要敬茶的竟然是自己。
“……”
为什么昨夜他要改变计划呢?让这女人死在昨晚多好,也就没了今天的事。
羡容在他耳边道:“端茶过去,叫爹。”
因为是入赘,所以都不叫岳父了,而是直接叫爹。
他暗里深深吸气:这一声爹可不是王登能承受的,将来有一日,这只怕能成为王家抄家获罪的理由。
羡容见他迟迟不动,往他腰后敲了一记:“快点!”
秦阙紧紧攥了手,终于认命地端了茶盏送到王登面前,半晌才开口道:“爹。”
王登静静看着面前的女婿。
这当然不是他满意的女婿,没家世没身份没武艺,白不隆咚,瘦不拉叽,但奈何女儿喜欢,又是非常时刻,不得不这样。
本以为关了几天,他乖乖拜了堂,已经安分了,没想到敬个茶还如此不情愿的样子。
无论王家还是他如花似玉的女儿,可都是他高攀不起的。
他故意没去接茶,安稳坐在椅子上,一副长辈的姿态与语气开口道:“薛柯,你虽出身寒门,但我们王家也不是那等嫌贫爱富的人,你既进了王家,便是我王家人,我们不会亏待你。
“只是以后你要好好对待羡容,王家只有侯爵,她却是郡主;王家这一代十来个男丁,她是唯一的女儿,不用说你也知道她在我心里是怎样的宝贝,不容任何人欺负,若有人不知好歹,就别怪我不客气。”
羡容忍不住在后面笑了起来,替秦阙说话道:“好了爹,你别吓着他了,我不欺负他就不错了,他能怎么欺负我?”
王登叹口气,瞪女儿一眼,摇着头朝曾氏道:“这还护上了。”
曾氏笑道:“这证明小两口感情好呢!”
王登吹了吹胡子,瞥一眼站那儿奉着茶的秦阙,状似勉强地接过了茶盏。
秦阙的手在空中放了许久,才缓缓落下。
很好,刚才这一刻,让他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他还是个无能的小皇子,受尽不公,却只能忍,用尽所有力气来忍。
时隔多年,他几乎都要忘记了,没想到今日却又重新体会。
可真是久违的感觉啊。
若不是这羡容郡主终结王登的示威,他还真不知自己能不能接着忍下去。 王登喝了一口茶,拿了只荷包出来递给秦阙。
秦阙一时没伸手去接,羡容替他接了过来,打开一看,足足六枚金叶子。
羡容将那金叶子给秦阙看:“看我爹,大方吧,这声爹叫得不亏!”
秦阙:……
呵,他的一声“爹”,值六枚金叶子,当真是高价。
好,很好,要不然届时王登与她女儿一起下黄泉吧,父女俩也好有个伴。
“这边。”羡容将僵立不动的他推到了曾氏面前,“快敬茶,喊大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