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泽!”她出声喊住他。
突如其来的叫住声把正准备将听诊头放到她心脏位置的医生吓了一跳,长了皱纹的眼睛抬起眼看了她一眼。
周聿泽的背影停住。
“在没想清楚之前的任何回应,在未来有可能变成变本加厉的伤害,你要不要给自己一个冷静思考的机会?”她的脸没有转过去,只是盯着眼前医生的白大褂,“这样对三个人都好。”
还这么复杂啊。医生的眼神意味深长。
周聿泽不置可否,拐出了诊室,关上了门。
苏婉婉失望地垂下视线,说不清是不甘,还是为刚才的请求感到羞耻。
她明明无比唾弃俞俏美的恋爱脑,之前也一直将事业放在位,贯彻得彻底,不知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冲动得变成了让她唾弃的那一类人。
医生将听诊头放在她心脏的位置:“姑娘,你心跳太快了,放轻松。”
苏婉婉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心跳反而跳得更快,仿佛有一只暴躁的兔子在心房横冲直撞,让她连呼吸都疼,脸色煞白。
“你别紧张,放轻松,没什么事的。”医生见她状态更糟,脸上表情更认真了一些,循循疏导着她,却收效甚微。
医生凝重得皱起了眉头:“你今天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可以说说吗?说出来有助于你排解心情。”
冷汗从苏婉婉的额头上渗出,她的声音微弱:“没有。”
……
十几分钟后,医生给出意见,她今天受到的情绪刺激过大,建议她挂精神科找苏医生,做一次心理咨询。
苏婉婉步履缓慢地从诊室出来,意外看见了双手抱胸靠在墙边的周聿泽,脸上神情凝重,瞥见她,转头看了过来。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讶异的神色出现在苏婉婉的眼中。
“医生怎么说?”周聿泽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苏婉婉抿了抿唇,悄悄掐住了指尖。
医生也从问诊室走了出来,看见还杵在门口的苏婉婉,又看了看周聿泽,说道:“我正好去找苏医生,你跟我来吧。”
苏婉婉点点头,朝拿了外套上来的宣彤和剧组人员叮嘱了一句:“我自己去就行,你们别跟过来。”
虽然现在的人去见心理医生不算什么大事,但剧组的人在,以讹传讹,不知道会编出什么样的故事。
宣彤仍是担忧,但是涉及到病情隐私,她也不好追问,只好点了点
头,将外套递了过去。
苏婉婉披上外套,跟着医生从周聿泽的身边走过。
“苏婉婉。”周聿泽叫了她一声。
苏婉婉目不斜视,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医生却突然停了脚步,转头对苏婉婉说:“最好有一个人陪着你。”
这句话虽是对苏婉婉说的,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周聿泽身上。
显然,所有人都认为,那个应该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他。
周聿泽落在苏婉婉脸上的目光有些疑惑,也有些深重,最终他站直了身躯,迈步跟了上去。
苏婉婉内心无比挣扎,在拒绝他跟着,与默认他跟着的两个念头中来回拉锯,犹豫间,他们已经离开了急诊楼,去了神经科的楼栋。
周聿泽抬头看见指引名牌上写着“神经内科”、“心理科”的文字时,眉宇间的神色更加糟糕。
苏婉婉走进了苏医生的问诊室,周聿泽等在外面。
苏医生是位女性,面容和善,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以一种朋友的姿态跟苏婉婉聊天。
但苏婉婉的防备心很重,很难做到打开心扉,导致问诊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医生的建议是留院观察几天,她的情绪过度紧张,容易诱别的疾病。
她拿着医生写给她的病历单,打开门看见周聿泽静默地坐在休憩的椅子上,勉强控制住的情绪又一次爆,眼泪疯了一样冲破堤坝,她当即蹲在地上大哭。
她忽然觉得人生一团糟,千疮百孔的家庭,势利到丧失人性的亲生父母,将刀尖对准她悬而未稳的事业,还有随时都有可能回到原本生活的周聿泽,她的身边连一个诉说痛苦的人都没有,明明她那么努力,尝尽百苦,兜兜转转回国,现手里握着的是流沙,功名利禄,良人挚友,随时都有可能从她的指缝间溜过去。
苏婉婉的反应把医生和周聿泽都吓了一跳,医生马上开了一剂镇定药让她服下,给她安排好了床位。
看到陪在一旁的周聿泽,苏医生当即叮嘱他:“病人的情绪随时濒临崩溃,你最好一直陪在她身边。”
周聿泽没有应答,只是看了一眼正仰头吞药的苏婉婉。
“你有她父母的电话吗?可以将人叫过来一起陪着。”苏医生提出建议。
谁知话音刚落,刚才还乖乖吃药的苏婉婉尖叫一声,直接将杯子摔得粉碎,玻璃破碎的声音尖锐骇人。
苏婉婉的状态奇差,在亢奋和抑郁两种极端中来回暴走,这一天将医生和护士弄得人仰马翻,周聿泽哪里也去不了,只能陪在一边查看情况。
第二天,苏婉婉的情况好转了一些,但心跳还是过快。
第三天,心跳频率趋向正常,她的精神也镇定了许多,脸上恢复血色。
吃过抑制药后,她坐在床上眼神放空,周聿泽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脸色说不上好看。
难得见她吃过药之后没有立即睡觉,周聿泽先打开了话匣子,叮嘱:“以后不要一个人走夜路。”
他以为她是险些被极端粉丝侵犯才导致的情绪应激,苏婉婉将错就错,并不打算纠正他。
她曲起双膝,将脸埋在膝盖上:“我感觉人生不会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