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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灼伤（第1页）

三天后的阳光比往日更加明媚，冬春季节过后，太阳第一次充分地向大地展现它炽热的威力，据索菲亚的城市早报所言，今日的阳光指数过七级。

索菲亚的这场世礼婚礼比我想像得还要隆重，数不清的蓝顶马车组成的车队，一眼望不到头，犹如一条蓝色巨蛇在街道上蠕动。

车队外侧安排了无数的黑甲守卫来回巡视，而那些马车内乘坐的人影也依稀可见，不过它们此刻也不敢随意下场走动，毕竟它们无法在阳光下存活。

我冷冷地看这一切，内心却在感叹：多么美好的婚礼啊，美得让人生出想要将她撕碎的冲动，真是太可惜了，因为用不了多久，结婚现场就会成为一个屠宰场。

对，是屠杀吸血鬼的屠宰场！

我悄悄跟在了车队后方，混在簇拥着人群当中，只见人群从两侧将车队完全包裹，因为车队行进得比较慢，因而人们可以跟随这样的度同步前进。人群中不乏有许多人为梵卓妮儿送上鲜花以表祝福，可我始终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了，那些家伙可是吸血鬼啊！

美丽而又奢华的车队在市区游行了一上午，方才缓缓驶进了市中心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教堂。那是圣索菲亚大教堂，是东方教会排名第六的国际教堂，历代负责人在教会中皆担任至少红衣主教的职位，可见它在宗教领域中的地位。

吸血鬼一族竟然在人类的教堂中举办婚礼，真是滑稽。要知道在还不算遥远的中世纪，从东方教会中出身的源力职业者们，恰恰是猎杀吸血鬼的主力。

我在守卫的面前摘下斗篷，露出一身吸血鬼贵族的红色风衣，同时利用隐匿魔法掩盖了自身的人类气息，因而终于混进了教堂区。可惜其他的人类都被阻挡在教堂外，不过他们也不会见到接下来的血腥场面了，这或许是件好事。

教堂内的耶和华神像、以及三尊常年屹立于此地的神使雕像都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该隐的雕塑。是的，吸血鬼一族从不信仰上帝，它们将自身的始祖该隐奉为“真神”，世代顶礼膜拜。只是今天的行为着实过于明目张胆，因此才要将人类阻挡在外。

只有在马车行驶到车棚区的阴影处时，那些家伙才敢下车。看那一个个富贵风华的身影，果然是一群吸血鬼无疑了。当装饰最豪华的两辆马车停下后，最关键的两个人物终于要出场了。

走到前面的是一个身穿燕尾礼服的年轻男人，虽然看上去非常英俊，可那副面容却充满着阴冷，想必那就是传言中的勒森拔塞缪尔了。走到后面是那个女人，虽然面戴头纱，一身纯白婚服，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那高贵幽然的紫色长，那不正是梵卓妮儿吗？

维斯亲王牵着她的一只手徐徐前行，他们一出场便成为全场的焦点，引来宾客们的赞誉声，声称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新娘。可我最不希望看到她的就是现在这副样子，她甚至没有什么表情，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情是好是坏。

周围的人群很快开始了低声细语：“塞缪尔先生可真是英俊啊，与妮儿小姐在一起简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我觉得不怎么样，前段时间妮儿小姐带来的那个男伴才是真的好看呢，可惜是个人类！”

“岂止是人类啊，我听长辈说那是一个帕拉丁！你知道吗，帕拉丁，简直是比地狱更可怕的存在。真是可惜了，不然妮儿小姐就和那个人在一起了。”

“对了，你说那个男人今天会不会来抢婚，想想就刺激。如果他愿意为了我抢婚，我死也值了！”

“你们别犯花痴了。他要是真来了我们今天全部得玩完，要知道他可是帕拉丁啊，你们最好祈祷他今天不要来。”

“你们别说了，婚礼就快开始了！”我听得一脸尴尬，好在最终还是有人及时喝止了这个话题。

我在大厅内的一个角落坐下，随着宾客们的6续落坐，婚礼的关键时刻也宣告来临，先是乐队弹奏的一曲纯音乐《波利海伦之音》，一从中世纪起便在克里特周边地区流传的情歌，常用于男女定情与结婚的场合。曲音婉转悠扬，尽显创作者对恋人的爱意与情思。

可不知为何，在这凄凉婉转的曲调响起后，我的心脏再次没来由的剧痛了起来，而且这股痛意饱含着满满的不甘，与一丝仿佛要失去重要之物的失落感。直到数分钟后的曲消声止，我才得以喘息……

不知何时，两位新人在长辈们的引导下，已经走到该隐的雕像前，他们不约而同地面向并看着中间位置上的神父。

新郎上前一步拉住新娘的手，我却看到新娘的身形明显一僵，手指居然往后缩了缩。我不禁内心跃出一丝欣喜，可很快又陷入了迷茫与失落，因为她最终还是没有作出任何实质上的抵触。

神父微微勾起唇，看上去他倒是对面前的一对新人很满意，他轻声一笑，看向左边的新郎：“吾以真神该隐之名出灵魂般的质问：塞缪尔先生，您愿意娶妮儿小姐为妻，无论贫穷或富贵，无论疾病或健康，您都愿意一辈子爱护她，对她不离不弃吗？”

塞缪尔阴冷一笑，随即开口道：“我愿意！”

神父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右边的新娘：“那么您呢？妮儿小姐，您愿意嫁给塞缪尔先生为妻，无论贫穷或富贵，无论疾病或健康，您都愿意一辈子爱护他，对他不离不弃吗？”

我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内心想着你赶快答应他吧，这样我便无所顾虑，可以在这个聚满吸血鬼的现场大开杀戒了，可心中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嚣：梵卓妮儿，你若是真答应他，那我以后真的再也不理会你了。

在这一刻，我陷入了人生中最大的迷茫。然而在我的目光中，那位新娘抬头看向神父，终于缓缓开口道，可她说的并不是虔诚的“我愿意”，而是平静如水地叙述句：“在此之前，我有一些心里话，想告诉大家。”

我有些讶异，却不知道她究竟闹得是哪一出，扫视一圈后现周围的宾客们也都瞪大了眼睛，可梵卓妮儿接下来的话语，却令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大家可还记得这个谶语吗：你会永远苟活于世，但却无法享受阳光与温暖。你会遭到永恒的唾弃，世人对你唯恐避之不及。你无法享受美食，唯有饮下污秽之水！”妮儿的目光扫视过在场的宾客们，一字一句地说道，话语虽不高昂，却令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为这是万世之前，仁慈的造物主给吸血鬼一族所下的诅咒。乌登海姆告诉过我，这是所有吸血鬼心中永远的痛。可这其中却存在严重的逻辑矛盾，因为这份诅咒确实给吸血鬼们带来了高于普通人的力量，有些家伙正以拥有这份力量为荣，可这份诅咒为什么又会成为他们心中的痛？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就连维斯亲王也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梵卓妮儿继续道，这次她的声音却是提高了不少：“大家快醒一醒吧，难道我们要一直维持着这样被诅咒的痛苦姿态？这个世界绚丽多彩，可世上有那么多的快乐，都是我们无法理解与拥有的。”

“你享受过世界上最顶级的美味，譬如鹅肝与鱼子酱吗？你感受过子孙满堂、儿女绕膝的那种天伦之乐吗？你在夏日的海滩中冲过浪，看到过美丽的日出与晚霞吗？人类是上帝的宠儿，他们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他们的生活比我们不知道快乐多少倍！”

“可为什么我们总是因为拥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而沾沾自喜，就觉得自己比人类更加优越了呢？醒一醒吧，难不成那种躲在黑暗的角落中吸食污秽血液的生活是你们想要的吗？说到底我们不还是一群见不得光的可怜人吗？”

妮儿的这一番话语，句句重击在我的心灵上，我之前一直机械地认为所有的吸血鬼都是该死的，可妮儿的话语却在我心中打开了另一个角度，我这才突然意识到，那些家伙其实也挺可怜的。

周围的宾客们居然没有一人出言反驳，他们几乎个个挂满愁容，甚至已经有人从眼角处溢出眼泪，喜庆的婚礼现场顿时充斥着一股巨大的悲伤感！

妮儿吸了吸鼻子，或许她的心灵已经在哭诉吧，她继续道：“我相信在座的各位，本性都是善良的，包括我在内。可在这种被反复诅咒的状态下，有些人遗忘了自己的初心，犯过不可饶恕的罪孽，这些其实我都能理解。但是我想告诉各位的是……”

“我们出身于黑暗种族，是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的，也无法克制自己的嗜血欲望，甚至无法摆脱命运的诅咒。可是，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生灵，无论置身于怎样的黑暗与不幸的环境中，都有追求善良、向往光明的权利。我们诺德一族，绝对不是玩弄人心的怪物，我相信只要大家都伸手向光明靠近一点，凡事都做到问心无愧。长此以往，就能涤净世人对我们的偏见，最终打破诅咒，获得自由！”

面前的女人话语可谓字字泣血，她道尽了身为一个吸血鬼的无奈与不幸，她在这样的黑暗环境下却仍然坚持一心向善的理念，令我的内心也不得不动容。雅科夫的蓝翎，会不会我们一直以来的想法，真的存在偏颇呢？

“我……曾经犯下过一个巨大的错误，但我愿意为此赎罪。只要能向光明靠近，我便死而无憾，今天我要向大家证明这一点！”

梵卓妮儿仿佛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说完她便突然转了个身，拉起婚服的裙摆，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以极快的度跑向了教堂的外面，那正是一块被阳光照映到的区域。所有人都知道吸血鬼被阳光照到会是什么后果，可阻止已经来不及，况且他们也不敢上前……

只见妮儿面向阳光伸展开双手，微笑地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态。她的身体上开始冒出阵阵白烟，这是吸血鬼被阳光融解的征兆。这一刻，那幅情景犹如一颗威力无比的魔法炸弹，在我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我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地向室外疾驰而去，因为源力由内而外的突然爆，覆在我身上的那件血族长袍也应声碎裂。下一秒我便来到那尊逐渐汽化的倩影旁边，将她狠狠捞在了怀里，然后纵身一跃，便抱着她一起滚回了室内……

“妮儿、你没事吧，妮儿、妮儿……”此刻的我脑海一片空白，唯有循着本能，焦急地呼唤着怀中女人的名字，可她已然昏厥，全身多处都有被烈日灼伤的惨白痕迹，哪里还能回答我？

“她没事吧……”周围的吸血鬼都因为这一幕怔住了，维斯第一个上前，用担忧的目光看向我。

我没有理会，而是悄悄念起了圣灵魔法的口诀，然后将指尖轻点在怀中女人的额头上，希望这记强大的治疗魔法可以令她身上的灼伤迅痊愈。可是效果却适得其反，妮儿的身体在颤抖了两下后，便是吐出了一大口黑血，然后再度软倒在我的怀里。

“糟糕，光明属性的治疗魔法对她没用，反而会加重她的伤势！”我顿时被吓得不知所措，维斯亲王见状，赶忙用手轻抚上妮儿的额头，片刻之后他松了一口气：“还好，灼伤不严重，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你赶快将她送到梵卓氏的宅邸。”

“不必了！你们这群吸血鬼，我一个也不相信，我自己会带她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听到维斯亲王这么说，我心中悬着的石头落地，于是严词拒绝了他的提议，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那么寻找一个医生，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