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海淙的目光像是有温度似的,揭园只觉得对着他的那半边脸颊慢慢变得发烫。
可他没法回答。
“我没有,可能是累了。”
“怎么没有,你肯定心里有事,你总这样,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什么也不说,让人去猜!”
“你明知道我猜不到,你得告诉我啊,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
“归海淙。”揭园忽地打断归海淙,道,“从最开始,你就说要帮我,说过很多次。”
“为什么?”
“因为我长得像揭暄——”
他转过身,纯白修身的窄袍上用银线绣着水云纹,腰间环绕玉石腰带,一如既往地挺直脊背。
“你让我扮演他,我演的……好吗?”
他的声音清澈明瑟,目光静谧,如松间明月照亮石上清泉,夜色缓缓流淌其间。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归海淙愣住了。
站在面前的少年,一如他刻骨的记忆里的模样,黑发笑眼,白衣玉带,身量纤瘦却坚韧。
就算闭上眼,他也忘不了,这张脸上,骄阳般的笑容、专注谨慎时蹙起的眉以及剧烈争吵过后隐忍的愤怒。
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没有握着揭园手腕的那只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少年的话徘徊在耳边。
那提醒了他。
这些都不属于揭园。
“可至少,我们还是朋友……”归海淙仓皇地开口说道,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
无端的恐惧感深深扎进胸口,让他难以呼吸。
许多个瞬间,他几乎将眼前人当作了另一个人,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原来只是自欺欺人。
沉默就像无尽的深海,并非人们想象中波谲诡异的幽蓝色,而是令人窒息的满目漆黑。
好像随时都会吞没掉有生命的一切。
揭园缓慢抬手,指尖一寸一寸抚过既熟悉又不熟悉的皮肤,直至光滑平整的眉间。
“我长得像他,却比他差远了。”
“他是光芒万丈的太阳,我是朝生暮死的蜉蝣。”
揭园不紧不慢地说着,语调平稳得像在陈述无关紧要的闲话。
归海淙一言不发地听着,空气里有淡淡的苦味弥漫开。
随后是揭园降至冰点的声音。
“要是我死了。”
“你也会一直记得我吗?”
微微发冷的声音像凌晨悄然漫过沙滩的潮水,寒意透骨。
“你在瞎说什么?”归海淙勃然变色,忍不住提高声音。
“朋友?”
揭园推开归海淙的手,强作冷淡,眸光不自觉地躲开了。
“你忘了,我也是捉妖师。”